周舒文年纪不过二十七八,肤色白皙,长得清秀却又不失帅气,眼眸清亮蕴含柔情,一袭袍衫雪白,一尘不染。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天然的书生气质,给人一种温柔、亲切、舒服的感觉。
当年周舒文和张说一起意气奋发地步入官场,但他却不喜官场的尔虞我诈、权力倾轧,两年后便自愿来到万文书院做了一名主簿,负责万文书院的文书薄籍,同时也掌管印鉴,这样一来日子倒也过得轻松自在。他也很喜欢每日午后沉浸在藏经阁的书海,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就他要的黄金,他爱的美人。
就在一个月前,他升了官职,现在学生和同僚见到他,都称他周丞大人。特别是那些学生,对他愈发恭敬起来,远远看到他便开始作揖行礼。不为别的,“丞”一职管的就是学生的学业成绩。这样一来,学生们怎能不紧张不巴结呢。尽管升了职,但他最喜欢待的地方还是藏经阁。
而张说口中的好友就是这位周舒文,彼时两人同过窗,喝过酒,又同过朝,一刚一柔,倒也相得益彰。多年相处下来,彼此更是视为知己。
张说进了藏书阁,阁内干净整洁清新淡雅,一排排红木书架上分门别类摆放着数千上万的书本典籍,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书香。他绕着二十来个书架走了一圈却没发现周舒文,便有点不耐烦。
“舒文!你可在?”一个高亢的嗓音响起。空气里的书香似乎也随着声音的波动被冲淡了。
“在!你等等!”一道再温和不过的声音从张说头顶传了下来。原来周舒文正躲在二层看书。
张说随手从身旁书架上抽了本书,翻了几页又放了回去,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
“你这个急脾气怎么也不改改,白瞎了一张老实人的脸。”却是周舒文从阁楼下来,慢条斯理地到了张说身边。
“这不挺好,真要跟脸一样,早就被那些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张说摊摊手,无奈道。跟周舒文说了句心里话。
“还是你好啊,躲在这书香之地,潇潇洒洒!”话虽如此,张说眼眸里却无半点羡慕。
周舒文淡淡一笑没有接腔,绕过层层书架把几本从阁楼找到的线装古籍放到了门口的红木书桌上。
“说吧,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来找我什么事?”嗓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没有半点波澜。
“没别的,给你送人才来了!”张说跟着快步走到书桌,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人已经等在外面,你见见?”
“可这事不归我管啊!我只负责学生的成绩考核,可没资格过问学生入学事宜。”周舒文摇摇头,瞟了眼张说,“你应该知道才是。”
停顿一会,他又斟酌道:“你不找常夫子吗,他是你的授业恩师,又是国子监司业。”
张说闻言一脸得意洋洋,“我自是问过恩师才来找的你,你不是管学生学业考核吗?过了你这关,恩师自有安排。”
“如此甚好!不过书院自有入学考核题目,我不会因人而异。考核结果我也会如实上报。这两点你要明白。”周舒文盯着张说深邃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明白!知道你要做坦荡荡的君子!”张说笑嘻嘻,对着周舒文做了个鬼脸,哪里还有朝堂之上那个威严的样子。“我前几日认识的一个少年,方方面面都挺有才华,这才起了爱才之心。倒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现在可不是学馆招生时间,中途入学的哪个不是背景深厚,也不怪我多想!”周舒文耸耸肩膀不置可否,顺手拿起一本刚从阁楼发现还没来得及看的古籍,“走吧!”
两人一起出了藏经阁,张说一眼瞥见醉蓝站在一口古井边发呆,便扯了喉咙喊道,“林贤弟,过来见见周丞大人!”
醉蓝此时盯着眼前方井,井内一片漆黑,她正兀自好奇到底有没有井水。听见张说清朗的声音传来,便赶紧收了心思,举步向张说走去。见张说身边站着一名年纪相仿,甚至面容都一般温和的男子,醉蓝心里暗道,这两人不愧是好友,看起来来气质都是一样的。
此时的醉蓝对张说明显还不够了解。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后,醉蓝才明白,张说的温和是表相,而周舒文是实实在在温和到骨子里的人。
醉蓝见到此人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目光里透着温柔,心里顿感亲切,面上却不敢马虎,连忙躬身作揖道:“小生林醉岚拜见周丞大人!”
周舒文见英俊少年恭敬有礼,又是好友张说带来的,当下也没为难她,只温声道:“你的事张说已经跟我说过了,不过现在并不是入学时间。虽说现在朝廷对学院管理没有以往严苛,有才华横溢者也可中途举荐,但都必须经学院考核,过关者方可入学。你可愿一试?”
语气虽然温和,但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却让醉蓝心里一紧,此时她只抓住一个关键词:考核!而周舒文提到的张说之名,她根本没注意。
也不知这唐代入学要考些什么,自己那点微末伎俩够不够应付。不过犹豫片刻后,醉蓝便坚定道:“还请周丞大人能给小生一个考核的机会。”
“那就随我去学堂吧。”周舒文满意地点了点头,侧身看了眼张说,“你是随我们一起走,还是自己逛逛?”
“一起吧。”张说没有犹豫,直接甩着大袖径自朝学堂走去。
看来张说挺重视这个少年啊!周舒文心里惊讶道,难道他真这么有才华?
一行三人穿过圆洞门,一路上醉蓝因为身边有“周丞大人”在,没敢东张西望,只是低眉顺眼的跟着,目下瞥见花花草草匆匆而过,心道这学院内部自有一番鸟语花香。
募地前面两人停下了脚步,醉蓝紧急刹住差点一个踉跄,抬眼才发现已经到了一处应该是学堂的地方。
“就这里吧,你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我去拿考卷给你。”周舒文直奔主题,心下欢喜地想着拿了试卷便能坐下好好读一读那本古书。
醉蓝在第一排挑了个位置,深呼一口气便径自坐下,心里祈祷着:希望不要太难啊!
“怎么样,有把握吗?”见周舒文匆匆离开,张说整了一下衣摆在醉蓝旁边的位置顺势坐下。
“不知道呢,我也没经历过啊!”醉蓝脸上讪讪的,她在现代时考试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来到这武周还真是大姑娘上娇头一回!
张说从认识醉蓝起便被她的才华吸引,没想过其他问题,此时闻言不由一愣,迟疑道:“你之前没参加过院试、乡试?”张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样也敢来学馆考春闱?
“没有啊,怎么了?”话一说出口,醉蓝立马便觉得自己蠢如猪,之前居然一直没想过自己连个秀才都不是,这学院怎么会收呢?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张大哥了!转念之间,醉蓝面上略显哀伤道:“不瞒张大哥,我之前生过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就忘了很多事情。以前在哪里生活、如何学的文,有没有考过秀才都不清楚了。可是不知何我却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和以前学过的一些文章。”
张说见醉蓝面色黯然声音悲戚,心里好像有哪里被揪了一下,当即柔声道:“无妨,只要你今天能通过万文学院的考核,入学资格便有了一半,剩下的自有为兄去办,你不必担心。”思索一下又问,“你叫林醉岚,哪个醉哪个岚?”
醉蓝闻言,心里一喜,“多谢张大哥,小弟之事让大哥费心了。小弟感激不尽。”说完便起身对着张说深深作揖。
“醉是醉酒的醉,岚是山间的雾气的意思,张大哥聪慧如斯,应该知道哪个岚了吧?”却是醉蓝觉得自己名字太过女性化,将蓝字换成了岚。
“什么哪个来?”周舒文拿着考卷一阵风似的飘了过来,“别管哪个来了,开始考试吧。入学考试简单,一个时辰为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