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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拜会赵奢

许历与李牧小队一行悄然出得秘密山谷不远,许历猛然想起什么,赶快低声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并传李牧来见。然后命令随行军吏赶快知其一块篷布,在篷布内打着火石照明,许历借着光亮刻了几片竹简,然后装进铜管密封好,转身出来,对随行有一名军吏交代,“这个交给你,兼程赶到马服君府,亲自交给他。”又对李牧说道,“李将军,麻烦你亲跑一趟,担任密件护送任务,可否?这次任务实在是特殊,雁门关那里隶属关系我替你去说。”

“谨遵国尉将令!”李牧拱手道,”司马尚,由你带队护送国尉大人,任务完成后迅速回归本部待命。卫义,你等五人随我护送信使去邯郸,马上出发。“交代清楚后,李牧一行七人便兼程直下邯郸。一路疾行,正午时分到得邯郸,也顾不上看邯郸的繁华景象,直奔马服君府。

却说马服君赵奢在与惠文王及许历密商结束后,便当夜只带两名贴身护卫秘密拜会了平原君赵胜。这个赵胜不是别人,正是惠文王的弟弟,与齐国的孟尝君、楚国的春申君、魏国的信陵君并称为战国四大公子,各公子府中君样有众多门客,奇能异士云集,为各国国君和东方六国不容忽视的力量,因之而成为东方立国邦交斡旋、合纵抗秦的中坚人物。就赵奢看来,这次潜在兵变的解决,无论如何都不能绕过平原君这一关,这位未来国君的叔叔虽刚刚脱离丞相位置,但是其在国中的威望和实力仍远远超过那些手握实权的头面人物,每逢重大决策,国君必诏之,此次秘密会上,惠文王之所以没有召赵胜,便是对其不放心。但是在赵奢看来,平原君虽平时广招门客,生活奢靡无度,然此只能徒具其表,门面而已,平原君是个极为内明之人,就从自己当时杀了他的税吏并据理抗争这一件事来看,赵胜心中并没有无边的贪欲,因而此人可以倚重,有了他,解决潜在兵变危机便不在话下。

此时赵胜已经休息,家老轻轻唤醒说马服君赵奢请见,现在书房等候,赵胜立即翻身起床,吩咐洗漱更衣。不一会便一袭朝服来到书房。

见赵胜进来,赵奢便扶着几案站起来拱手一礼,“平原君,深夜冒昧打搅清梦,多有得罪!”

“哎呀,我的老兄弟,见外了!我说过,只要是你找我,任何时候都可以,除非我死了,那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不过你老兄弟可得注意了,这初冬时节已经十分寒冷,深更半夜的有什么事非得自己跑一趟,有什么事知会一声,哥哥我去你那不就完了嘛!”赵胜边说边扶着赵奢坐下,转身找了一件白色狐皮大氅给赵奢披上,又转身把燎炉炭火拨亮,“家老,置办酒菜!我要与马服君做彻夜长谈!还有,把春申君黄大公子送我的那几桶两百年兰陵都拿来。吩咐护卫千长,谁来也不见,还有凡是见过马服君进府的,都给我看管起来!”平原君深知赵奢深夜来访决然是负有重大使命,他太了解这个老兄弟了。

家老领命后颠颠地去了,平原君的亲信家臣都了解,赵奢是很少来平原君府的,但凡来访,必有重大公事,这两位国之柱石也是惺惺相惜,平原君佩服赵奢的临危不惧、刚勇果敢的大将之风,赵奢则对平原君的豪侠仗义、襟怀磊落十分服膺,两位可谓不打不成交,赵奢杀了平原君的封地家臣,平原君不但不记恨,反倒把赵奢奉为座上宾,更兼赵奢阏与之战大胜秦军以后,扫除东方六国多年来不胜秦军的魔咒,使赵国一举傲立于群雄,成为仅次于秦国的实力大国,东方各国对赵国的态度开始变得十分暧昧,平原君举府上下一片叫好,但有马服君赵奢来访,无论是当值吏员,还是仆从杂役,都对赵奢非常尊敬,乐意为这位真真正正在战场上打出来的刚毅正直功臣服务。

不一会酒菜齐备,屏退所有人后,两人并席而坐,“老兄弟呀,这黄歇前几天去燕国路过我这里,一共只给了我六桶两百年兰陵,这个抠门的家伙小气得很!本意今天我们把它都喝了,但是考虑到你老兄弟的身子骨,我们一人一坛,其余的你一会带走!怎么样?”平原君一边一脸厚颜无耻地埋汰着给了他千金难求一坛的两百年兰陵的春申君,一边询问赵奢。

“哈哈哈!”一向谨慎持重的赵奢也忍不住笑了,“春申君若知我等如此看他,下次肯定会拉来一车这样的酒!”

“要是那样还差不多!”平原君指着桌子上的菜说道,“知道你老兄弟最近胃口不好,特地做了几样素菜,咱们就来个素菜配兰陵!来,咱们先干一爵!”见惯了酒池肉林的平原君今天也素了一回。

“好!平原君想得如此周到!赵奢不胜感激!”饮罢放下酒杯,赵奢开始慢慢切入正题,声音冷静得犹如临敌瞭阵,“近来我王身体欠佳,平原君作何感想?”

平原君双眉一撩,“老兄弟何出此问?难道我王有何交代?”见赵奢并不答话,只是双目炯炯地盯着他,平原君便正色说道,“平原君唯我王诏命是从,不敢妄加揣测圣意!然则我王身体欠佳,若真的有朝一日再也不能处理国事,还有太子可以继任。”

“平原君觉得太子才具如何?”赵奢继续问道。

“太子虽然年少,然忠孝仁义,天资聪颖,若加以时政锻炼,决然可以当国!”平原君笃定地说道。

“若假有机会,平原君可继任为王,汝作何感想?”赵奢依旧面色冰冷,正襟危坐,让人无法揣测其真实意图。

“老兄弟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赵国为争王位正统而制造的祸乱还不够多么!”平原君霍地离席而起,“赵国不能再生乱了!虽然我为王弟,然太子为正统继承人,我赵胜绝不会像先朝那些不肖子孙一样为争夺王位而做出有损于祖宗社稷的蠢事,难道先父武灵王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么!”平原君真的有些恼怒了,在地上来回地打着圈子,亏得赵奢不是那种制造祸乱之臣,否则平原君早就离席而去了。

“好!如若有人趁此时机妄图作乱,企图另立赵王,平原君作何看法?”赵奢依旧冷冷地盯着对方。

“啥看法?迅速除掉此类乱臣贼子!”平原君大袖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

“平原君接诏!”赵奢从怀中掏出惠文王密诏,“着平原君赵胜会同马服君赵奢共同秘密处置成武君赵挺一党妄图乱国一事,具体情况由马服君介绍,对此次事件处理的重点是秘不外宣,尽量在小范围内解决此事。”

“臣接诏!”平原君恭敬地接过密诏,验看过后,说道,“成武君战功卓著,然其不臣之心早有迹象,看来我王早已搜集证据,趁此时机下手再合适不过,若再耽延下去,真的可有不测之危啊!老兄弟单说有何谋划,赵胜悉听之!”此时平原君一脸释然。

“正要借重于君!还要与君共同商量为上策!”赵奢往平原君身旁挪了挪,两人借着烛光,开始了秘密谋划。家老一直守在书房门外,直到日出东方,书房里才传出二人爽朗的笑声。

李牧一行其人到得马服君府邸,军吏让李牧六人在门前稍待,自己先进去送国尉密件,然后便进入府邸。李牧与部下把马拴在正门侧的拴马桩上,然后便站在门旁等待,此马服君府并没有想象中的门庭若市,虽则正门也较为宽阔,但只偶有几人进出,门口也只有两个仆人值班。不一会,便隐隐听到院内脚步铿锵,马蹄阵阵,似有大队人马调动,然而过了一会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接着从正门出来一个家老召李牧一行进入府邸,内宅也是几排青砖瓦房组成的院落,院落里零星的站着几个杂役,家老让下人领李牧部下到偏房吃饭休息,只带领李牧来到后院。与前院的异常冷清截然相反,后跨院甲士林立,戒备森严,再往里走的一片小树林中立着一幢木屋,门口钉子般立着手拄长剑的两排甲士。进入木屋,俨然走入了中军大帐,两排木墩整齐排列,中央一条长大的木桌上面放着令旗令箭等一应主将发号施令之用具,唯一与中军帐不协调的是长桌后面坐着的人却身穿本色布衣,身材枯瘦,把身上的长袍衬托得空荡荡的感觉,披散的灰白长发把颧骨高耸的泛黄脸庞衬托得更加瘦消,好似大病初愈,然而与这大病初愈不相称的是那笔挺坐姿和炯炯双目。

李牧正在留意观察,家老禀报道,“君侯,这就是李牧。”说完转身走出去了。

李牧一听,咔的一个标准军礼,“雁门关千夫长李牧,参见马服君!”

“免礼!千长请坐!”赵奢虚手一礼。

“晚辈后学,在当时名将面前不可造次,因此不能与前辈同坐!”李牧甚是恭谨,依旧站得笔直。

“老夫只是一战取胜而已,还算不上名将。”赵奢对李牧已经开始有些喜欢,“不过既然谈到名将,李将军以为什么样的人才堪称名将?”

“晚生以为战争犹如一种艺术,真正的名将应该像艺术家一样去对此种艺术去做深入地剖析解理,通过不断的实战摸索,总结出属于自己的艺术创新,而不是简单地落如前人的窠臼。”李牧条理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奥,何为前人窠臼?难道我们不应该去深入研究古人的兵法么?”赵奢饶有兴致地继续追问道。

“前人兵法固然值得研究,然而这种理论性地累积,并不能代替实战经验和主将的良好意识,而实战经验和良好意识只能在实战中不断摸索,就好比孙子讲‘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然而若主将不经过战场的实际踏勘与用心拿捏,虽读遍历代名家兵书,也不会深得地形在两军对垒时的奥妙所在,轻者卒伍受挫,重者则败军辱国。”李牧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马服君何以句句都是拷问之词,疑惑归疑惑,李牧还是依旧严谨地回答着赵奢提出的问题。

“那么临战之时主将应具何种品质才能临机取胜?”赵奢的态度俨然考校自己的学生一般。

“晚生以为为将者最需要具备的是果敢、鉴定的性格和冷静的智慧,正如一个人的中枢为大脑,若大脑紊乱,则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便没有章法,比较于万军之中枢为主将,若主将临机慌乱,再兼没有快速应变能力,则定会失败。”

“好!好好!”赵奢由衷地欣赏眼前这个冷静坚毅的年轻人,不紧连连赞叹,“将军以为庙堂之谋划与主将在战场之指挥有何关联?”

“军争决定于庙堂,更取决于君主之意志,正所谓:夫未战而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妙算胜者,得算少也。因此君王之智慧直接决定庙堂谋划之结果,而庙堂谋划之结果又左右主将之战场指挥,若庙堂谋划之结果有力于主将战场指挥,则此战便容易取胜;若庙堂之谋划处处掣肘,则主将虽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权,取胜也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李牧依然不卑不亢。

“将军以为我赵国之庙堂如何?”赵奢话锋一转,脸色变得冷峻起来。

“我赵国自武灵王和当今之王两代,庙堂清明,君上勤政,朝臣能臣辈出,文有蔺相如,虞卿等,武有廉颇、马服君之辈,更兼有平原君这样闻名天下的贤臣作为辅弼,更有多年来积累下来的雄厚国力,故而一旦大战将起,我赵国之庙堂可作为强之后盾。”李牧变得有些慷慨激昂。

“非也!”赵奢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一国之主君朝野关系纷繁复杂,非老夫一两句话所能说得清,将军只记得老夫后面说得便可。许历来报遭到截杀,平原君与老夫查找根源,为平原君亲信门客泄露所致,故而平原君刚刚率兵提前发动了军事行动。你当下不必了解此次军事行动之目的。老夫从你以去去两百余人便能解救许历于重围之中的种种作战细节,断定你有名将之潜质,方才之问对更加鉴定了老夫的推测,然将军需记住,日后若为一国之将,需谨慎处理将军与庙堂之间的关系,否则将祸及自身。切记切记!老夫言尽于此。”赵奢显得十分语重心长。

“晚生谨记!”李牧有些云山雾罩。

“第一次来邯郸吧?”

“是!”

“正好目下仍有派往雁门关执行任务之军吏,老夫代国尉在那里给你们请半个月假,在这里转上几天,了解一下我赵国的都城。如何?”赵奢颇为爱惜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多谢马服君!然既以入行伍,便应心无旁骛。不该游乐玩耍。”李牧辩解道。

“记住,你若想了解庙堂,便需从了解邯郸开始,这也许是你了解军争之外的事务的第一课!就这么定了,你们可以白天出去,晚上便在我这里住下,不要乱走,最近邯郸将会有大事发生!”赵奢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似乎像在训诫自己的部下,又像是管教自己的弟子。

“既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谢过马服君!”李牧面上依旧恭谨依旧,心里却笑了,这个马服君可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冷峻,怎么还和晚辈耍起了泼皮。

“家老,带李将军去休息!去吧,你先休息一下,然后再自定邯郸行止,白天的事我不管你,只是晚上必须回来,最近这几天我可能比较忙,但是一旦有空,我还会召你来,咱们再好好谈谈!”

“遵命!”李牧不再客套,敬过军礼转身跟着家老出了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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