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这场雨下得极是畅快，把全城上下浇了个透，待到第二日，树木花朵都显得分外精神，每片叶子都透着滋润，再加上蓝天似洗，白云如絮，看得人也是神清气爽，心情大好。坤宁宫里，张玉儿正在灵巧地帮朱祐樘系扣子，她手指修长，几下就帮朱祐樘整好衣衫。她后退几步，对着朱祐樘上上下下看了几眼，嘴里笑着说:“我瞧着皇上的气色越发好了，竟像比前两眼还精神。”
朱祐樘被她说得心情大好，不由放声笑了出来，一边随手抄起一把扇子一边说：“这转眼都快过而立之年，这时间过得忒快了。”又回头问道：“照儿这两日的功课怎么样？”
张玉儿两眼放出光芒：“前几日还听黄夫子夸他用功，他人虽小，但却有几分懂事了。”
朱祐樘点头说：“这位子有一天总要传下去，这做皇上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但要做个好皇帝，要学的东西就多了。”他幼年因为万贵妃的原因被偷藏到冷宫里养，朱见深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因此教育之事就搁了起来，现在对自己儿子要求甚严，希望弥补自己当的的遗憾。
两人又聊了几句，朱祐樘随口问道：“这些天关碧悦在宫里如何？”
张玉儿与关碧玉接触了些时间，对她印象极好，听朱祐樘这样问，赶紧回话道：“她倒是个爽快人，只是我看她虽然像没事儿一样，但到底挂念着丈夫儿子，还是有些担忧的。”又看着朱祐樘问道：“你不是说派人到泉州查个究竟吗，现在有什么消息没？”
朱祐樘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翳：“昨天刚传过来信，说丁四跟那帮海盗真地混在了一起，还帮海盗凿沉了张汉生派去攻打海盗岛的战船。”他为防打探的消息不准，因此没有声张，偷偷派了几个精干的心腹到泉州去，原指望能听到些其它消息，没想到打探到的结果跟张汉生和吴海说的没任何区别。心到这里，他心里烦躁，不由把扇子往桌子一扔，皱眉说道：“这丁四不知在做什么，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和那帮海盗混在一起的原因，我认识的丁四，是不畏权贵，不贪恋美色，顶天立地、义薄云天的一个汉子，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颠倒黑白，为虎作伥。”
张玉儿见他烦恼，不由出言安慰说：“或许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
朱祐樘叹口气说：“我也拿这话来宽自己的心，不过再仔细想想，即便他有什么缘故，也得跟我透个信儿，怎么如此长的时间连个话也没有？”他在屋子里踱几步，看着窗外说：“昨天李广这厮还说，朕最大的不足就是心太软，太重情了。我当时虽呵斥了他几句，可是我知道，他说得是有几分道理的。”
张玉儿听他如此说，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低头不语。
朱祐樘看着窗外，怅然地说：“可是人这一辈子，总得有几个真心相待的，要不，这在世间也太累了。我只希望丁四不要辜负我的信任，但是我也怕自己一片真心换来欺骗。”他后面两句话说得极轻，就是张玉儿站在他两步远的地方也只听了七八分意思。
张玉儿垂了头，想了想说：“我这几日跟关碧悦接触，倒觉得她丝毫不知丁四那里的情况，若是丁四有什么计划，应该是要告诉他的吧？”
朱祐樘轻轻呼出一口气：“就是因为关碧悦去而复返，我才没全信了泉州的消息。”他背手而立，像是恢复了镇定：“如果丁四真是有了二心，那关碧玉应该是最伤心的，到时候我看着她伤心，或许心里会稍好受一些。”
张玉儿想到关碧悦近些日子强颜欢笑的情形，叹口气说：“只希望丁四别负了她，也别负了皇上。”
朱祐樘的情绪已平息了下来：“我只希望任时光如何变，人心不要变。”说完后他看看窗外说：“我约了吏部的彭尚书说些事，现在天气不错，你可到御花园里走走。”他说完后大步走出了宫殿。
张玉儿见朱祐樘出了宫殿，又低头想想他刚才说的话，不由双手合什，嘴中念念有词：“老天瞧在我一片诚心的份儿上，一定要保佑朱祐樘和照儿喜乐安康，如有逃不过的坎儿，就都由我承受吧。”她祷告之后，不由又想到关碧悦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觉得两人心意相通，彼此面对的事情虽不同，心里想的却是一样。到最后，她又是叹一口气，对着门口垂手而侍的宫女说：“你去叫关碧悦来一趟。”
没多大功夫，关碧悦就匆匆赶了过来，见到张玉儿她急忙敛祍准备行礼，张玉儿急忙拉起她：“不用多礼。”
关碧悦也不推让，她虽脸上带着笑，但明显比以前清减了不少，她眨着眼睛，犹豫着问道：“可是丁四那里有消息了？”
张玉儿并不回答她的话，微笑着说：“我早就说跟你一起到枯叶寺走，看看你嘴里说的地方，现在这消息宫殿里的人都知道这事了，你却总推着不去。今日这天气不错，咱们一起出去走走。”说完后不容关碧悦说话，就不容置疑地说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先收拾一下，一炷香后咱们就出发。”
关碧悦听她这样说，也不好拒绝，感激地对张玉儿说：“多谢娘娘的好心，既如此，我准备一下。”说完后施礼告别了张玉儿，迈步走出了宫门。
张玉儿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想道：若丁四那有隐情，或者是被迫的，或者是有其它的原因，那自然是好的，但若真是有了什么变化，估计这关碧悦一辈子也不会跨进这样一个地方吧。
五月的天正蓝，五月的风正好，五月的花一片姹紫嫣红，如此良辰美景，只是不知这如此美景有几人有心情去观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