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错啊,”薛蓉雨安慰性地揉揉纳兰月樱的脑袋,语气轻柔,“就算你有这个本事,你早就为他们死一百次了。不过啊,就算你死一百次,他们都不会回来了啊。这个,不怪你。”
“……嗯。”纳兰月樱的声音已经完全恢复平静,加上已经恢复如初的美眸,好似之前那么痛苦那么悲伤的质问,如过往云烟,飘散而去,不复存在一样。这是她心中的一个巨大的伤疤,血淋淋的,刚刚才结了痂。
但下一秒,她的缥缈话语,语惊四座。
“蓉雨,你刚才迟疑了,对不对?”纳兰月樱忽的抬起头,一个鱼跃跳下床,麻利地穿衣服,眼神竟是之前没有过的执着,“什么能让洛陌月(详见第十八章)复活?”
“献祭。用自己的血肉,重塑她重生所需的身躯。不过,重生后的人,可能痴了,可能傻了,可能残了,可能忘了,可能失败,”薛蓉雨知道再瞒也瞒不过她,一狠心说了出来,担忧地望着纳兰月樱,“月樱,你别傻。”
但纳兰月樱已穿好了衣裳,声音缥缈,面上依旧没有多少血色:“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也会去尝试。搭上自己这条命去救洛陌月,我觉得挺值。”
“你!”薛蓉雨猛地拉住了纳兰月樱的衣袖,“你是在做无用功你知不知道!明明知道这可能是去送死,你还要如此执拗的去吗?”
纳兰月樱转过身,扯回了衣袖,“当然。蓉雨,你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薛蓉雨一噎。她明白了纳兰月樱的意思。
“你是九尾狐,自然看惯了人情冷暖,也识时务,并不在乎这些。而我,只是一个妖,仅此而已。至少,我一直把自己当一个懂感情的人来看。也许我是妖,但我这一世也才十七岁未到,不是像你一样,活了上千年!是,我天真到傻,但我也想救活洛陌月啊!”
“所以,抱歉。”纳兰月樱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喂,喂!”薛蓉雨拦又拦不住她,只好望着纳兰月樱远去的背影,气急,但又无可奈何,“你要是死了,我、我可不会管你的!”
此时,纳兰月樱已经来到了妖界,瞒着冰煌,偷偷踏上了祭殿的台阶。
由于冰煌事务缠身,也没有多管祭殿的事,毕竟来祭殿的痴人太多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次来的人,是他爱恋的纳兰月樱。
一直以来,纳兰月樱都以为祭殿是用来做妖界重大的祭祀活动用的,却未曾料到,这是他人为自己朋友奋不顾身,献上血肉,献祭的大殿。这里看似洁白如玉的阶梯,光洁如大理石般的地面,都流淌着献祭者的每一丝鲜血,凝结着他们的血痕。
每一个人、妖、魔、鬼、神来这儿,都做好了死的准备。那一个个祭词念出,他们都下了极大决心,再痛再累他们也坚持,只为那虚无的“复活好友”的意念。
纳兰月樱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从容不迫地走进了大殿。
她站在大殿中央,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嘴里开始念诵那些在路上早已背过的晦涩祭词。每一个音词吐出,纯白的地面颜色都会加深一分,由雪白到血红。直到最后,地面变成了如泣如诉去的血红色,一缕鲜血从纳兰月樱身上流下。
“滴答滴答”,鲜艳到刺眼的红色染红了她的衣衫,而滚落在地上的血珠则缓缓汇聚到一起,并渐渐凝聚成一个不成形的模糊人影。
此时,纳兰月樱吐字早已不清晰了,只是机械地吐出一个一个的音节,意思也变得模糊了。那双狡黠的美眸,唇边永远溢出一丝狂傲的笑的嘴唇都淌下了鲜血。纳兰月樱感觉自己被千万只手撕扯着,扯下自己的五脏六腑,扯下自己的四肢一样疼痛,痛彻心扉。就算如此,她也不能停止吟唱咒语,一旦停止,前功尽弃。
前功尽弃对纳兰月樱来说,是再清楚不过的。
不仅洛陌月找不回来,自己失去的血肉也回不来了。
这是她欠洛陌月的。据说洛陌月最爱的莫过于是她的姐姐洛陌衣,但自己却……纳兰月樱心中千疮百孔。只怕洛陌月从屋顶上掉下来不是偶然的,是必然的。
爱到骨头里的姐姐因为一个不相关的人献出了生命,如果纳兰月樱是洛陌月,也会拼尽全力找那个人,想要报仇,想要那个人也尝尝自己的痛苦与绝望,想要那个人在悬崖边挣扎,最终选择坠落。
只怕洛陌月给她的那张暗杀令,上面有纳兰月樱朋友的名字,撒谎说自己被她的朋友灭门,也是故意的吧?
洛陌月根本没有家族,原本洛陌月还有姐姐作为生命的支撑,最后她连姐姐洛陌衣都失去了,只有满腔仇恨与癫狂。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地上出现了一个身着粉衣的身影。
纳兰月樱拼尽全力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
洛陌月,这是我欠你的……我对不起你和洛陌衣……
下一秒。
只是短短一秒的功夫,纳兰月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躺在了血泊中。那双永远有着胜券在握的笑意的琉璃眸,缓缓闭上,僵死的肌肉恢复了柔软。
而地上的人,化作微不可见的一抹光影,飘散了。
终究,还是没有救回洛陌月呵……
纳兰月樱的身躯逐渐变得了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