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落沧

武遗城说是城，倒不如说是一个武者的国度。这座城很大，斑驳的古墙无边无际，在龙荒划地为圈，让这群不知何时便居住在这里的武者繁衍生息。在临近古墙处，有着一座城中城，通体以坚硬的耐得住岁月侵蚀的黑摩石建成，高达百丈，占地足有百里。这是一座雄城，有着一个强大的族群居住在这里。据说，在上古时期，他们族中出过一个盖世武主，威压了一个时代。他们以武主之姓命城，取名沧城。虽说城墙便是高达百丈，但从城外观看还是能依稀看到模糊的建筑耸入天际。那是一座座瞭望台，分布在城中，足足有九座。不过，城中人却不把它称为瞭望台，而是称为武台，因为在沧城它们是最佳的修武之地，其上灵气氤氲。武台分九层，每上一层，灵气浓度便提高一倍，而在最高的第九层，修行一日便抵得上一月，不过沧城已经很久没人能走上去了。此刻，在东北方向的一座武台下，与独陌分开的中年男子缓慢走向武台的大门，看守的门卫并没有阻拦他进入这城中重地，而是微微躬身，眼带尊敬的目送他走入。“这就是沧二爷么？”一名略显年轻的门卫在中年男子的身影消失后，直起了腰，抹了抹额头不知何时出现的汗水，有些心有余悸的向旁边的中年门卫问道。“没错，他就是沧二爷。”中年门卫回答，脸上的神色不比年轻门卫好到哪里去。“不是说沧二爷的修为在第二境滞留了数十年么，为什么还有这么强的武势，差点让我喘不过气来。”年轻门卫疑问，到了此刻心绪才缓缓平静下来。今天是他第一天以武卫的身份来看守武台，没想到碰上了在沧城绝对是传奇般的沧二爷，这让他意外惊喜不已。“大人物自然该有这样的气势，不然怎么和我们这些平庸之人区分开来。”中年门卫一脸的理所当然。“不对，武将大人曾说过修为强，则气势强，我们武者以武逆天，以武修势，若没有强大的修为，哪来的气势，不然终究也只是徒有其表，空中楼阁而已，可我看沧二爷气势虽不显，但却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刚才让我根本不敢妄动。”年轻门卫否定，大声质疑。“那你有没有听武将大人说过，武由心生，心强，则武强。沧二爷何等气概，震慑你一个小屁孩还不容易？”中年门卫耻笑，眼神不屑。“这不一样，你这是在混淆事实。无论怎样，沧二爷终究是第二境武者。”年轻门卫气急，脸色有些发红，大声辩解着。“大人物的世界岂是你能看懂的？别再给老子废话了，你来这里可不是吵闹来的。”中年门卫冷哼一声，站直了魁梧的身躯，不再理会年轻门卫。年轻门卫一滞，还想说些什么，可想起实力超过自己一大截的中年门卫，终究是闭上了嘴巴，刚才中年门卫话语中的警告意味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在这武风盛行的武遗，年轻门卫还真怕中年门卫一言不合与他大打出手，到时可就不止丢脸了。看着闷不吭声的年轻门卫，中年门卫轻哼一声，心想这小子还是太嫩太胆小了。与此同时，走入武台的沧二爷一路向上，每层的门卫也不阻挡，任由他往上走去，直到第三层他才停住了脚步。此地有多道石门，全都紧闭，但其内却有丝丝灵气透过石门溢出，可想而知里面定是灵气浓郁。沧二爷走到一道石门前，看着已经布上了灰尘的石门，微微躬身，恭敬道:“父亲，我回来了。”良久无声，沧二爷却是没有丝毫不耐，安静的等待着。“养灵草找到了么？”过了一刻，石门内终于传出了一道苍老到快要腐朽的声音。“已经找到了，不过这次外出却是收获不小……”沧二爷回答，话说一半，只见他嘴唇嗡动，不再发出声音，却有一道黑色的灵力穿透石门。这是凝音为线，由灵力传达内心想法。“嗯？”石门内发出一声惊疑，连溢出石门的灵气都是絮乱了一下。同样一道黑色灵力透过石门，不过此次却是由内到外。“蕴含蛟龙血脉的隍霆？此话当真？！”这消息如同丢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道道波纹。石门内的苍老声音不再平静，而是有些郑重的在沧二爷脑中响起。“千真万确。”沧二爷开口。“此事你自己看着处理，为父不会干预。”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石门内才再次发出声音，其中已平淡无波。“这是我给小陌的成年之礼。”沧二爷微笑开口，脸色温纯。“你这样做，你大哥会很开心的。”苍老声音响起，有怀念，也有伤感。“大哥当年也是如此待我的。”沧二爷轻声道，想起了那魁梧的身影，以及那温柔如暖阳的脸庞。石门内再次无声，沧二爷也闭口不言，似这话题本不应被提起，注定了会无话可说。“父亲，十年之期快到了，那些人快要按捺不住了。”过了许久，沧二爷才出声，语气中却是有着冰冷。“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老夫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住那孩子！”石门内传出怒哼，声音很响，连石门上的灰尘都被震落。声音在第三层回荡，足以穿透每一道石门，让在其中的所有人听到，不过换来的却是一阵阵寂静。“父亲，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先生对沧族的恩便由我们来报答吧。”沧二爷轻笑，眼中的冷色却是越发浓郁了。“如此甚好。”……沧二爷并没有多待，很快就离开了武台。此时已到了梅雨季节，天空整日阴云密布，仿佛被泼了一天地的黑墨。细雨绵绵，似柔软的纤手，落在了刚走出武台的沧二爷脸上，他看了看远处被烟雨模糊了的几座武台，又看了看沧城正中央那无论在城中何地皆可看见的云雾缭绕之地，轻声叹息。“一梦三十载，人生几何…真不是破境的好天气啊。”细雨间，似呢喃，如低吟的悠悠之音逐渐消失……在沧城的西南方向，一座豪华府邸的古朴书房中，一名身穿锦绣华服的英武男子手持黑金雀翎，肆意挥洒，在白纸上描绘着一副壮丽山河。这是上古遗种金业雀的尾翎，一生精华多数凝于其中，即使在平庸武者手中也可发挥出巨大的威力。此刻，这足以被称为珍宝的金业雀翎却被男子代笔而用，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不过看男子的神情，却是丝毫不在意。募然，男子猛的一挥金业雀翎，在白纸上画出一道气象不凡的墨墙。接着，他随手丢掉了这珍贵的金业雀翎，反而小心翼翼的拿起白纸，一副墨色的壮丽山河映入他的眼帘，让他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武遗之大，堪比一国疆域，夫君将其画于纸上，可见夫君志在武遗山河，心胸之大，让奴家佩服。”一声娇娇弱弱的声音自男子身后响起，其中的柔情似能融化一切铁血豪情。男子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眼中浮现明显的不悦，不过转头的瞬间，眼神却又是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夫人此刻不应在岐圆赏花的么，怎会来我这里。”出现在书房的一个美丽的女子，曼妙的身躯，赛雪的肌肤，完美无瑕的面孔，以及那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气质，都让女子称得绝色二字。她轻柔道:“月烟又在闹脾气了，说不愿嫁给那武姓少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岂能由她说不嫁就不嫁的。”男子轻哼，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女子脸上浮现忧色，担心道:“那少年天生体弱多病，不能修武，把咱们的女儿嫁给他好么。”男子又是轻哼一声，不屑道:“我的女儿岂能嫁给废物，而且他能不能活到明年还两说，我说嫁，可不是嫁给那小畜生。”“那……”女子有些迟疑，在这个家她的地位很低，这本不是她该过问的事情，可关乎女儿的终生幸福，她不得不关心。“我和蜀城主谈过了，似乎他的次子对月烟有些兴趣，如果蜀二公子愿意，我不介意把月烟嫁给他，哪怕是做个小妾。”男子言语淡漠，丝毫没有顾及女子的感受。“可月烟绝不会同意去当别人的小妾的。”女子细长的柳眉轻轻皱起，脸色有些不舒服。“能嫁给蜀二公子是她的福气。”男子说道，接着他挥了挥手，神色有些不耐。“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女子无奈，盈盈一礼，轻移莲步走出了这每次来都觉得阴暗无比的书房。朦胧细雨下的岐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百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此刻的歧园优美的似人间圣地。女子撑着一柄花伞，安静的走在花丛中。那娇艳的花朵并没有夺去女子的光彩，反而那曼妙的身姿会让人觉得这女子才是一朵绝色妖娆的花朵，在她四周的是映衬她的青草。尽管撑着花伞，有些冰凉的雨水还是落在了女子无暇的脸上，但奇异的是雨水在触碰到女子脸庞时，瞬间便凝结成冰滴，滚落在青石路上，久久不化。那张原本我见犹怜，柔柔弱弱的面孔已然变得如玄冰般冷漠。女子忽然弯下纤细的腰肢，摘了一朵红色的花朵夹在耳畔，薄唇微翘，露出了一抹妖冶的笑容。“武遗百族，你沧家男儿最是无情，而你沧元升却是武遗最无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