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广！？”
“嗯？蓁蓁先前识得裴公子？”赵氏听佟玖语气有异，不由奇怪。
佟玖此时心里糟乱，随意敷衍道，“不曾识得，只觉得名字略有些熟悉而已。”因不曾欺瞒过父母亲，此时内心不安，只好垂下眼来，不敢与赵氏对视。
赵氏却是以为她累了，心里还记挂着小儿子，虽心头有些怪异，却也信了佟玖这一说法，“蓁蓁，你受伤昏迷，才醒来也要好好休息，此处距京城也只有一日路程，我先去看过璟哥儿，再与你爹爹商议一下，你要乖乖喝药才是。”
佟玖依着赵氏的意重新躺下，赵氏细细的掖好被褥，对旁边服侍的碧清道：“碧清，此处人手不足，照顾小姐一事我就交予你将功折罪，我素来倚重你，想必你也不会让我失望。”
碧清诚惶诚恐的跪下，“多谢夫人，碧清会好好照顾小姐，将功折罪！”
“嗯，先起来吧！”赵氏转头对佟玖说道，“你已经晕迷两日了，水米未进，高妈妈已经吩咐下去送些好克化的粥点来，你要好好用一些！”
“嗯，我知道的，娘！我会乖乖听话的，你先去看看弟弟吧。”佟玖虽然享受母亲的絮叨，但此时她内心十分混乱，又不能对娘亲直言，只好期待娘亲能让她独处一会儿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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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佟玖心中如何惊讶混乱，那边厢施信芳带了荀大夫回了施家暂住的房间，先好好谢过荀大夫，这才带了贴身丫鬟去了施大太太那里。
这驿站略有些简陋，连带房间的隔音稍差些，还不待门口的小丫鬟通报，就听得施大太太炫耀的声音，“这次还不是多亏了我的芳姐儿，若能得了佟夫人喜爱，他施耀杰的官位岂不是要系在芳姐儿身上了，这次看那小蹄子还猖狂！该死的。。”
“娘！”施信芳听她说得越发不像样，忙出声阻止，沉着脸进了房间，这驿站提供的房间相比起自家的内院自是简陋许多，现下施信芳先去佟玖那逛了一圈，就比较出差别来，即使施信芳一向自视颇高，此时也感叹了几分世家大族的底蕴。
这个念头也就在她进门时转了一分，现下还是施大太太的事，“娘！你浑说也不看看地方，隔墙有耳不说，爹爹的官位系在女儿身上这种话如何能说，若是被人随口说了出去，那爹爹岂不是要顶上一顶卖女求荣的帽子，爹爹还要如何立足！”
施大太太向来对这个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大女儿感觉复杂，一边众人交口称赞让她面上有光，一边这女儿十分强势，时不时说话提点，让她这个母亲觉得在子女面前毫无颜面。
此时施信芳面色严肃，沉着脸训她，施大太太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拉了施信芳的手，“芳姐儿，娘错了，不该在这驿站乱说，不过你爹爹这事不是你前个。。”
施信芳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娘快快住口！女儿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娘说这样的话是要置女儿于何地！”
‘蠢货！’施信芳在心底怒斥，低着头缓了几息，笑着拉了施大太太的手，“娘！这种话以后无论在哪里都不能乱说，说了就是给女儿招祸呢！秦财家的呢？”
这秦财家的是施大太太身边的陪嫁丫鬟，后来嫁了施府家生的奴才秦财，也就一直跟在施大太太身边，施信芳看她聪敏知事，一直十分抬举她。
施大太太却有些不喜，听施信芳问起，忙示意身边的丫鬟，那丫鬟也算机敏，忙行了个福礼回道，“回大小姐的话，秦财家的管着太太的膳食，现下在厨房里呢！”
施信芳看她们这般情态，岂会不知施大太太不喜这秦财家的，微微蹙了蹙眉，也就暂时将这事放在一旁，“爹爹在何处？”
施大太太听她这话，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庞立刻阴沉一片，“还能去哪，还不是那个贱人勾了他的魂，一下马车就巴巴的跟了过去，现下还没能见着一丝儿人影呢！”
施信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脸色显得不那么晦涩，勉强笑了笑，“那爹爹对结交佟大人有何打算？”
施大太太对于施大老爷官场上的事一向都尊着施老夫人的意思，如今施老夫人不在，就一直是施信芳在身边提点着。施大太太也算自觉，知道自己这方面不懂，想着施信芳好歹也算施老夫人一手调教，施信芳的话多数也会遵循。
“芳姐儿你可是有什么好主意？我这就叫人去喊你爹爹过来！”施大太太顿时开心起来，连忙派了贴身的大丫鬟去了。
“倒是有些头绪，如今佟大人一双儿女都病着，明个儿还是要去看过才好，多送些珍贵的药材。对了！爹爹不是得了一直品相上好的百年老参吗，就送那个好了！”
施大太太肉痛不已，那的确是一直品相极好的人参，年份足，药性也好，施大太太藏着还指着以后救命的，现下只是攀个上峰而已，怎的就要用到那样好的药材了！
“啊。。我明日去佟夫人那里看看。。看看再说！”看着施信芳直直看过来的眼睛，施大太太下意识端起茶回避了一下。
施信芳见得施大太太的样子。心底怒气翻腾，抓紧了手中的杯子，不再言语，两人相顾无言，等着施大老爷过来。
一盏茶功夫，施大老爷就匆匆赶了过来，施大太太忙捧了热茶递过去，施大老爷接过热茶，连头都没有回，喝了一口茶后才抬头示意丫鬟和长随出门去守着门口，显然这种情形大家都极为熟悉了。
“芳儿可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施大老爷看向旁边的女儿，施信芳是他的长女，不仅容貌肖他，更是由老夫人一手调教，不论手段、心计都非寻常闺阁女儿能比，这几年若不是她，他在徐州肯定没有现下顺利。想着这些，眼神愈发柔和。
“爹爹，听说佟大人的女儿晕迷未醒，女儿带了荀大夫前去探病，想着先与佟家结个善缘也是好的。可巧的是，荀大夫还未诊脉，佟小姐就清醒了过来，惊惧不已，想来佟家还会在这驿站住上几日才对。”
施大老爷点头，“嗯，佟大人对那佟小姐爱如掌珠，多住些时日肯定不会有错！”
“只是荀大夫似有疑问！”施信芳说道。
“哦？”
“荀大夫前几日去药铺时碰上了佟府下人，今日又去看了佟小姐，说其中几味药气味十分古怪，明显不是那日抓的药方，粗略看来，倒像是些江湖人的手段！”
施大老爷匆匆搁了手中的茶盏，倾身问道：“那依你看荀大夫此事可否要告知佟大人？”
施信芳看着佟大老爷略显浮肿的脸庞，按下心头的厌烦，“爹爹还是先按兵不动为宜！”
“嗯，芳儿说的对，这几****会好好结交一下佟大人！”说完转向施大太太，“你也带着芳儿多走动走动！”
“是！老爷！”施大太太应承得十分畅快，看向施信芳的眼神十分和蔼。
“好了，蓉姨娘病了，我去看她，太太早些歇息吧！”施大老爷站起身，还不待说完，人已经出了房门了！
“嘭”施大太太一把扫清了桌上的杯盏，瞪大眼睛，涨红了脸张口骂道：“不知廉耻的贱皮子！。。”
施信芳漠然起身福礼，“太太，明日我再过来请安！”说完带上门口的丫鬟转身回房，将怒气高涨的施大太太抛在脑后。
*****
待赵氏出去，佟玖才有空隙细细思量一番。
此时应是父亲进京述职，与施家同行，施大老爷与父亲因为同在徐州为官三载，又同为京城人士，两人均出自世家大族，来往亲近一些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距离通家之好还算有一段距离的，为何后来会这般要好？母亲待施信芳也与待他一般无二？
佟玖缩在被子里，仔细思索前世渊源。
“小姐，高妈妈送了鸡蓉粥来，小姐用一点吧！”碧清过来唤佟玖，见佟玖不应，轻轻的推了推被褥。
佟玖猛的掀开被子，双眼放光，双拳紧握，是了，就是这个荀大夫于她和璟哥儿有恩！赵氏感念施家，才与施家越走越近，她也是因此才与施信芳接触日渐增多，才成为最要好的闺中姐妹！
“小。小姐。。”碧清被佟玖的举止下了一条，不由后退几步。
佟玖看着碧清手上端着的托盘，便道：“拿过来吧！”说完不再多话，撑起上身半倚在后面的靠枕上，‘嘶’，想来还真是受过伤，胸口还隐隐作痛，不由蹙眉，看来还是要先问清楚如何受伤才是。
碧清见佟玖不像往日一般撒娇让她喂，也只愣神过后恭敬的将托盘呈上，见佟玖沉稳坐在那里，还时不时蹙眉，担心佟玖是在责怪她当差不尽心，心里越发忐忑，佟玖不言一语，碧清也只得低头沉默。
好不容易捱到佟玖用完了粥，打发小丫头将餐盘送去厨房，亲自送了清茶来供佟玖漱口，准备服侍佟玖歇下，好不容易做完这些，心里隐隐松了口气，碧清心想，不知为何她现在看到小姐竟不敢胡乱谈笑了，竟如见到夫人一般。想着不由暗叹一声，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碧清！”佟玖叫住准备下去的碧清
“是，小姐”碧清不知为何佟玖叫住她，而且以前都是唤她姐姐，现下也不敢拿大，想着之前马车上的疏漏，竟不由自主的先跪了下来。
佟玖对着碧清所谓真实啼笑皆非，当家十多年，她如何会看不清这十几岁小丫头的心思，转念一想，这样也不无好处，“碧清，你且起来说话，我这晕迷两天之久，似乎对如何遇难如何被救毫无印象，你且将你知道的说与我听听。”
“是”碧清站起来谢过佟玖，想着当时大夫就说少爷小姐受惊过度，也没有惊讶，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说出来。
“自小姐和少爷出事后，夫人将贴身伺候小姐少爷的丫鬟婆子全都打发了，奴婢先前跟着夫人，知道的都是听原先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说的！”
“嗯，这个我自然知道。”佟玖点头，想着这碧清不愧是母亲身边调教出来的大丫鬟，趋吉避凶倒是已经成了本能了！
“那日车队到达沧州，正巧碰上大集，小姐就吵闹着要去看看，夫人自然不准，却谁想小姐趁着忙乱竟自己偷偷溜了出去，银杏立即就去报了夫人，夫人这才发现原来跟着她的少爷和惠娘也不在！夫人急得不行，使人将驿站翻找了个遍都没见着人影，老爷也十分焦急，喊了墨平拿了帖子就准备去衙门请人相助！才走出驿站大门，裴公子就带了少爷和小姐回来了！”
佟玖听得眉头越皱越紧，这段往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按理说这也算一件大事，为何后来连提都没人提过！听碧清说起银杏倒是有些印象，惠娘也是模糊记得个人影！抬起手揉揉太阳穴，佟玖暗叹一声，如今再回头看这情势倒是有些危急了！
“从夫人发现我们不见了到裴公子送我和璟哥儿回来过去了多久？”
碧清略略算算，“至多不过两个时辰！”
“唔”佟玖回应了一声，两个时辰就找回来也太快了一些，而且父亲刚出驿站就被拦住这是不是巧合？咦？“惠娘呢？惠娘没有送回来么？”
“嗯，裴公子说就发现两个孩子，老爷打发家丁出去找惠娘也没有消息，后来还是拿了老爷的帖子去报了官，第二日官差来报，说是发现了惠娘的尸体！”碧清声音哽咽，看得出来碧清与这惠娘平日里相处得很好。
“尸体？！”佟玖暗自心惊，久久不能言语。
碧清见佟玖像是被吓到的样子也慌了，“小姐，小姐，你没事吧？都是奴婢的错，夫人交代过奴婢不要提起的！”说着神情愈发慌乱。
“哦，我没事，没事！”佟玖回过神来，想着难怪后来听不到这件事的一点消息，想来着碧清跟惠娘关系不错，不然也不会一时失了态。看碧清脸上还是明显的担忧，出言安慰道：“我没事，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母亲的，你不要担心了！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我累了！”
碧清闻言也松了口气，“是，奴婢先下去了！”
佟玖窝在被子里，心里盘算着佟家和施家的事，算算看她如今已是十二岁了，过几个月翻过年来就是十三岁，离佟家抄家的日子也不远了！如今倒是要好好注意裴广，祖父对裴广有师生之谊，但裴广却做出欺师背祖之事来，其中必有缘由！更何况中间还夹了个秦妈妈！想到此佟玖心里又是一阵烦闷，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假寐片刻。
却不想本是病中的身子，受不得多思多虑，竟片刻就睡着了，梦境也清晰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