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望着小梨花，笑问道：“听说你对修道十分感兴趣，要不我教你几手？”
小梨花看了卫良一眼，道：“好啊。”
卫良偷偷观察着潘玉，见他没有回避自己的意思，心中暗喜。
潘玉道：“我画仙一脉的神通是感应天地灵力，化天地之力为己用。这第一步，便是测测你有没有这方面的资质。”
小梨花问：“要怎么测试？”
潘玉道：“一些天资极高的修士，无师自通，自己就能感受到天地灵气。不过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需要前辈开灵，才能领悟其中的精髓，至于资质极差的，哪怕有前辈开灵，也是丝毫没有感觉的。你且过来，让我看看你是上等根器之人，还是中等根器之人，或者是下等根器之人。若是前两者，我可以传你本领，若是后者，哪怕画仙亲自来了，也无可奈何。”
小梨花走过来，潘玉伸出食指，点在她眉心之上，一缕神光顺着指尖涌入泥丸宫之内。
潘玉轻声道：“抛开杂念，仔细感受这方天地，用你的灵魂去探索，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一股柔和清爽的气流顺着额头涌入小梨花全身，整个身体都轻松起来，杂念渐退，进入空灵之境。
她“看”到四周布满青色的小光点，它们太渺小了，甚至比蝼蚁都要微小千万倍，数量却奇多，密密麻麻充斥在整片空间，小梨花惊道：“这些小光点是什么？”
潘玉暗赞一声，这么快就感受到天地灵力，说明她资质上佳，问：“它们的数量多不多？”
小梨花道：“特别多，无穷无尽，直通天际。”
潘玉讶然，能感受到越多的灵力，说明资质越好，小梨花却说“直通天际”，那她该有多出众的天资？不愧是阴司妖主分裂出来的生命，果然不同凡响。
他决定用实践来检测一番，道：“睁开眼睛，瞧仔细。”
他从储物袋拿出一支毛笔，在纸卷上画出一颗雨滴。最后一笔完成之时，雨滴忽然从画卷里流淌出来，将地面打湿，潘玉道：“这算是最为简单的神通，寻常修士熟练三五月便能掌握，你资质极高，现在便可以试着画一画。”
“不行不行。”小梨花不住摇头：“太神奇了，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潘玉鼓励道：“莫要妄自菲薄，只要明白其中道理，便简单的很。还记得那些青色小光点吗？”
小梨花点点头。
潘玉循循善诱道：“它们便是天地灵力，一切事物最基本的状态。这天地间的一切，包括你，包括我，包括花草树木石土山川，都是由最微小的灵力构成的。我刚才做的，便是操纵灵力，让它们凝聚成水珠的形态。”
小梨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该怎么操纵灵力呢？”
潘玉道：“用你的心灵去感受它们，去影响它们。对于资质尚可的修士来说，需要日夜感悟，待心灵与天地契合之后，才有操纵灵力的资本。你不同凡人，说不定一次便成了。”
小梨花拿起毛笔，屏住呼吸，按照他所言，谨慎的感悟起来。
“滴答。”
一声轻响传来。
“滴答，滴答，滴答……”
无数声轻响传来，屋子里已经下起绵绵细雨。
潘玉惊呆了。
卫良也惊诧的合不拢嘴，这还是当初那个小梨花吗？竟然会呼风唤雨了！只见她闭着眼睛，毛笔在虚空大开大合，每一次划过，便是一阵细雨降落。
过了一会，小梨花收了神通，睁开眼睛，惊讶道：“咦？地面上好湿。”
潘玉内心开始动摇，小梨花实乃天纵之才，若是出身清白，前途一片光明。可她毕竟不是寻常人，本质上乃妖魔分裂而来，注定不得善终，可悲可叹。
见他们不说话，小梨花试探问道：“这些水不会是我画出来的吧？”
潘玉笑道：“当然。”
小梨花错愕，她一直觉得修道门槛高，须不懈努力才能成为修士，不由感叹道：“修道竟然这么简单？”
潘玉道：“对于上等根器之人来说的确不是难事。”
卫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头火热，小梨花无疑给他带来了正面影响，当下个顾不得那么多，恬着脸道：“小师叔，我对画仙一脉的道术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称天下第一也不为过。大家相识一场，也算缘分，劳驾您顺带着指点指点我，不知方不方便？”
潘玉向来不拘小节，沉吟片刻之后也就答应下来：“也罢，我先瞧瞧你的资质。”
潘玉所谓的测试资质，用道家术语来说称为“开灵”。原理便是由前辈传入一丝道种，融入被测者的三魂七魄，如果被测者有修道天赋，这粒道种便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小梨花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潘玉伸出食指，点在卫良眉心之上，道种顺着指尖进入泥丸宫，试图与卫良的三魂七魄融合。通常来讲，假如被测者天赋异禀，这一过程会感觉心旷神怡；若是被测者资质愚钝，那么会毫无感觉。
一开始，卫良毫无感觉，过了一会，忽然头痛欲裂，失声惨叫起来。
“奇怪。”潘玉皱起眉头，卫良灵魂中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排斥之力，竟然拒绝与道种融合，修道数十年，这么诡异的事情还是头一次见到。
卫良思绪纷乱如麻，蹲在地上怔怔不语，许久才站起身来，虚弱道：“小师叔，我的资质怎么样？”
潘玉叹道：“你体质奇异，不适合我画仙一脉的道法。”
卫良如遭雷击，半天回不过神来，强笑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漏子？再试一次吧。”
潘玉摇摇头，道：“试多少次也枉然，万一损伤了魂魄便得不偿失了。”
卫良呆呆站在原地，六神无主，隐藏在衣袖内的双手死死攥住，不停颤抖。
“再试一次吧。”他又喃喃重复一遍，语气已经带着一丝乞求。
潘玉拗不过他，再次传授道种，试图与卫良的三魂七魄融合。
那股强大的排斥之力又出现了，卫良惨叫连连，满地打滚。
小梨花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过去抱住他，带着哭腔道：“卫道士，卫道士，你怎么啦？”
潘玉也意识到不妥，赶忙将卫良打晕，又替他作了几遍宁心的法诀，卫良这才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他已经没有大碍了。”潘玉对小梨花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小梨花茫然无措道：“为何他会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潘玉沉吟半响，蹙眉道：“卫道士身体着实古怪，我也毫无头绪。”
……
卫良做了一个美梦。
梦醒了，他不安的左顾右盼，恍悟自己仍在凤巢图，仍是那个微不足道的凡人，那一切的美好只是一场空，心头说不出的失落。
“你好些了吗？”小梨花一直守候在旁，见他苏醒，又是端汤又是喂饭，无微不至。
卫良毫无食欲，问：“还是不行么？”
小梨花道：“小师叔说你情况特殊，强求不得。”
卫良心若死灰，木呆呆的躺着，仿佛没了灵魂。小和尚说他不适合佛宗功法，潘玉说他不适合画仙的功法，这个不适合，那个不适合，注定要当一辈子凡夫？
小梨花劝道：“卫道士，你不用发愁，艺在精不在博，你原有的神通就很厉害，何必舍近求远。”
卫良又是一声重叹。
“别唉声叹气啦。”小梨花为了逗他开心，生出了一个主意，道：“我给你变个戏法怎么样？”
卫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理会。
小梨花并不气馁，又道：“告诉你个秘密，我学会易容术了，刚刚二师兄教我的，特别神奇，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卫良来了点兴致，问：“真的？”
小梨花赶忙点头。
卫良道：“我才不信，有本事你就我把变成一个美人。”
小梨花有些为难。
卫良哈哈一笑，道：“逗你玩的，放心，我没事。反正半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失败打击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习惯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哪里跌倒——”
小梨花接过话茬：“就在哪里爬起来。”
“不对。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卫良闭上眼睛，喃喃道：“有点累。”
小梨花说：“那你赶紧休息吧，不要劳神了。”
卫良道：“我身体已经无碍，你去忙自己的事，不用管我。”
小梨花摇摇头，道：“没事，你睡吧，我就在一旁安静的坐着，不打搅你。”
“其实我也睡不着。”卫良笑了笑，道：“要不你给我变个戏法？”
“好啊。”小梨花来了兴致，拿出毛笔，问：“卫道士，你最想要什么东西，我能给你变出来。”
卫良认真想了想，却没有头绪，无奈道：“谁知道我这颗焦躁不安的心究竟想要什么。”
“或许，你想要一只小宠物。”小梨花道：“伸出手来。”
卫良伸出手掌。
小梨花在上面画了一只大大的鸭蛋。随后鸭蛋由平面转为立体，变成真正的蛋。
卫良惊叹之余，又有些羡慕，笑道：“以后该称你小梨花道长了。”
小梨花嘻嘻一笑。
卫良道：“你不是要画宠物么，怎么画了个鸭蛋？”
“别急，总得先孵一会嘛。”小梨花道：“你用双手捂住它，给里面的小鸭子一点温暖，说不定会孵的更快呦。”
卫良微笑着照做。
过了一会，小梨花道：“差不多了，我们来看看吧。”
卫良将手拿开，道：“还没孵出来，要不再捂一会？”
小梨花神秘一笑，拿画笔在鸭蛋上轻轻一点。
“咯吱……”
蛋壳龟裂，一只粉嫩嫩的小鸭子从里面钻了出来，在卫良掌心爬来爬去。
卫良啧啧称奇。
“喜欢吗？”小梨花笑着问。
“喜欢。”
“送给你了，要好好照顾它。”
“放心，晚上把它炖了汤定然是极好的。”
小梨花赶忙抢过小鸭子，说：“算啦，还是我自己养吧。”
卫良又问：“你还会易容术？”
“当然。”
“那你给自己易容一下子。”
“说说你想要的效果。”
卫良思索片刻，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道：“就把自己易成个翩翩公子哥吧，有挑战性。”
“好吧……我试试。”
她拿出铜镜，左照右照，一脸踌躇。
卫良提示道：“是不是先画两撇小胡子？”
小梨花犹豫道：“会不会很丑？”
“没关系，你天生丽质嘛。”
小梨花便在唇边描了两撇。
卫良忍俊不禁，又提示道：“眉毛要改一改，翩翩公子可都是剑眉星目，你的眉毛太细太柔，一看就是女人。”
小梨花又把眉毛画浓了些。
卫良道：“翩翩公子尽风流，都有那种坏坏的眼神。你的眼睛太纯净了，要装的坏一些，尽量把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流露出来。”
小梨花很是为难，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坏坏的眼神”是哪种眼神。
卫良笑得肚子都痛了。
“不玩了，不玩了，你故意捉弄我。”小梨花装作赌气般背过身去，其实心里倒高兴起来，卫道士醒来后便郁郁寡欢，让她十分不安，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明显看出他的心情好多了。
过了一会，卫良说：“刚才我做了一个美梦。”
他的声音深沉悠长，满是缅怀之情。
小梨花笑道：“什么美梦？”
“忘了。”
小梨花忍俊不禁。
卫良觉得不妥，既然忘了，又怎知是美梦？随即补充道：“只有模糊的印象。”他问：“你做过梦吗？”
“当然做过啦。”
“还记得梦里的情形吗？”
“有的记得，有的忘了。”
卫良皱起眉头，道：“我的梦都忘了，回忆起来，梦里的情形都是朦胧的，就像透过纸窗看人，永远都不真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我经常做同一个美梦。”
他的思绪飞回到梦中那片模糊的、绚烂的世界里，努力想捕捉些什么，却一无所得，只隐约记得自己是绝世高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过之处人尽欢呼，利刃所指妖魔胆寒。
梦中的世界是那么光鲜，现实的世界是如此干瘪。卫良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要是一梦不醒该多好。
小梨花见他愁眉苦脸的，开导道：“别费脑筋想了，反正梦里的东西都是虚幻的，执迷只是徒添烦恼。”
卫良摇头，茫然道：“总感觉我忘记了极为重要的东西，偶然间，那股纷乱的记忆会从脑海中闪过，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后便无迹可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