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城南面十里外见面！”
季和丢下这句话以后，直奔上二楼，然后破窗而出。
捉鬼人的手段擅长对付鬼物，也是鬼巫的克星，但是如果对上寻常修士，那就只有挨打的份。
相较之下，鬼巫就吃香多了，虽然那些鬼道的招数在捉鬼人面前统统失灵，但如果与普通修士为敌，往往都能出奇制胜，所以江湖中人都对鬼修十分忌惮。
季和虽然也是鬼修，可捉鬼人的一身本领大多都是针对鬼的，要让他与人类修士较量，恐怕他连琴琴都打不过。
有数道人影已经紧随其后，叫骂着朝季和追了上来。
季和头也不回，在街道上夺命狂奔，过往的行人与路边的摊档被撞翻了一地。
他尝试呼叫熙，但熙似乎已经睡死了，根本就没有回应。这下季和彻底没了法子，只能拼了老命往城外逃去。
他转入一条小巷中，有个人从旁边的墙上高高跃起，挥刀便朝他头顶砍下。
季和虽惊不乱，两只手举过头顶，用尽全力往中间一合，硬生生夹住了这一刀。
那人虽也是个修士，但只是粗浅之辈，尚还不及季和。季和出手便是捉鬼门代代相传的‘八通拳’，脚下往前迈出一步，双掌贴着刀身向刀柄处滑去，在对方刚落地时，双手化掌为拳，重重打在了对方身上。
那个人胸口吃了一记双拳重击，倒飞出数丈距离，但是这片刻的耽误，后面的人也全部杀到。冲在最前面的两人已经挺剑而起，刺向季和的后背。
季和脸色很难看，知道如果再不使出保命的手段，恐怕真要死在这些宵小手中。
这样想着，他的手已经摸入了怀中。
但有一个人没有让他这么做。当然，不是要杀他的人。
一把木剑从天上落下，恰好落在季和的身后，倒插在地面上。那两个长青帮的修士原本想刺季和的背，手里的剑却刺中了木剑的剑身。
铁制的利剑竟然没能刺破木剑的剑身，执剑的人只感觉送出去的力道又统统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不由自主地被弹了回去。
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继续奋勇朝季和杀过来。季和却认出了那把木剑的来历，心下大喜，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一名身穿旧道袍的老者从空中徐徐落下，他伸手抓起木剑，旋即就往身前一挥，一股浑厚却不如何锐利的剑气荡漾开来，好似轻风拂过草坪，将小巷子里清了个空，闲杂人等尽数都被扫出视野之外。
轻描淡写地解决完麻烦，老纪转过身来，看了季和一眼，似乎很不满意地摇头轻叹了一声，径直往巷子外走去。
见老纪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季和心有不甘，想说两句为自己辩解，老纪却已经抢先道：“时间很紧，赶紧启程。”
季和在原地迟疑了一下，快步追上去问道：“去哪里？”
老纪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乌头山。”
……
……
夜晚，乌头山上。
季和与老纪两人行于山间，在崎岖的山路上攀行着。
乌头山离叶岚城也不远，两人当天出发，当天就到了。
但是，乌头山却是一座荒山，山脚旁有几户人家，山上没有人住，所以踩在这个点来登山，似乎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季和一边爬山，一边抱怨傍晚在山下那户人家歇脚的时候，饭菜又贵又不好吃。
老纪没有搭理他，一声不吭走自己的路。山路崎岖难行，碎石很多，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但他却走得很稳。
季和对这死气沉沉的老头感到很无奈，以前他执行行会任务的时候都是单干，如今难得有个人同行，居然还这么无聊。
老实说，自己师傅有这么一位旧交，季和到现在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单是因为老纪是降魔道门人，就从性格上来说，老纪和那个老色鬼简直就是两个反向的极端。
“那些鬼巫的据点就在这山上？”
老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他们有什么企图？”
“不知道。”
季和有些意外，“你不是追查他们很久了吗？”
老纪说道：“他们藏得很深，没摸清底细以前，不好打草惊蛇。”说完，他往山上看去，眼中隐有忧色，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或许，很快就能知道了。”
出乎意料的是，来山顶以后，两人竟在这荒山野岭上看到了人工的建筑，看样子还是大户人家的宅邸。
季和指着那家人的大门，对老纪说道：“还说是荒山，这不就住着人吗？”
老纪斜眼朝他瞥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里面住着人。”
季和微怔了一下，目光重新向那宅邸的外围望去。
宅邸的前门很大，围墙是砖砌的，可以想象里面规模不小，但门墙已经十分破旧，连大户人家彰显身份的牌匾也不见了踪影，未免让人感觉荒凉破败。
老纪的话点醒了季和，鬼巫专门喜欢往阴森鬼气的地方跑，说不定这地方老早就已经没有人住了。
两人来到门前，季和不免有点紧张，向老纪问道：“我们就这么闯进去？”
老纪没回答他，袖袍一挥，大门自动敞开，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季和见他这么随便，怂了怂肩，也跟着他跨入门中。
进门以后，迎面便是一间古老破旧的房屋。房子距离正门很近，应该是迎宾用的正厅，好像故意挡在门口，要把后面的东西都藏起来似的。
房屋中没有灯火，偌大的庭院一片死寂。
老纪站在原地看了一下，没有进去，直接绕过这所房屋，通过旁边墙壁上的门洞，走进了更里面的院落。
“注意周围，别做多余的事。”老纪提醒道：“在我们走进来的时候，也许就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季和应了一声，不消他说，已经在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这是行于黑夜的人理应具备的素质。
这户人家果然不小，那些房屋的排布很讲究，但样式非常古旧，季和估摸着起码也有上百年历史了。
走路的时候，季和发现远处的屋檐上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飘过，在夜幕的掩护下消失不见了。
季和没去管它，老纪更没有，那是在附近游荡的鬼魂，一般对人没有害处，只要你把它们当苍蝇，它们也不会想来和你打招呼。
况且，这么鬼气森森的地方如果没点孤魂野鬼，那才叫作怪事。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季和问道。
“还能怎么办”老纪来回观望了一下，然后朝一间大宅子走去。
“掘地三尺，把他们揪出来。”
“吱呀”房子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脑袋从门边上探出来又缩回去，探出来又缩回去……
确认没有危险以后，季和小心翼翼地走入房内，开始检查房间中隐蔽的角落，看看有没有暗门什么的。
老纪站在门口，目光朝房中扫了一圈，然后背着双手，开始在房间里缓慢踱步，好像跟回到自己家似的。
季和瞧着他闲庭信步的模样，不由得暗自腹诽：就跟个大爷似的。
当然了，人家是降魔道嘛，本来就是大爷。
一楼没有什么发现，老纪又走上了二楼。季和认为这是多余的，难道那伙鬼巫还会抱团挤在二楼不成？
况且如果这里真有什么秘密通道，也只能是通往地下，他们在一楼就能发现蹊跷了。
但是人家大爷都上去了，季和一个接受委托的跟班，再怎么怕麻烦也唯有跟着上去。
走上楼梯之后，季和忽然发现，这间房屋的设计有些奇怪。
房屋一共两层，下面是厅堂，上面是卧室室，楼梯也是建在内部的。现在的房子很少设计成这样子，要么就是厅堂与卧室分开，要么就是厅卧同处一层，一般不会有人将楼梯建在厅堂里。
从装饰上来看，这应该是一间女人的卧室，墙上还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老纪就站在画像前，静静端详着。
季和感觉有点好笑，这老头在花街柳巷里看女人就像看石头一样，怎么现在对一幅画这么感兴趣，莫非是这怪老头中意的类型？
“如果按十分制，你说这画上的女人可以打几分？”季和仔细打量着画像上的人，自顾地说道：“我觉得顶多五分，发型不好看，还有点驼背，也许笑起来会好一点……”
老纪没理他，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季和早就习惯了这怪老头的脾气，对此也不在意，看着画像挑了挑眉，开始去察看卧室的其他地方。
他不想去翻那些抽屉，因为灰尘太多，所以季和径直来到卧室的床边，往床上看了一眼，床帘子和被褥已经腐烂得不堪入目，他又蹲身往床底下看了看，有许多鬼都喜欢躲在这种角落。
然而此处什么也没有。
这时，老纪打开了衣柜，带起不少灰尘，见衣柜里只有杂乱的蛛网和一些变成破布的衣服，就又走开了。
四散的尘埃让季和忍不住咳了几声，他嘴上抱怨了一句，在床边重新站起来，目光又落在床边的梳妆台上。
梳妆台上挂着一面铜镜，台面积着厚厚的灰尘，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不要看镜子。”老纪在旁边提醒道。
季和‘哦’了一声，可眼睛已经朝镜面上望去。
“老纪”
“什么”
“窗台上……有东西”
老纪已经准备下楼，闻言又转身朝窗台望去，可是那处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哪里有东西。”
季和眼睛还望着铜镜，脸与镜面贴得很近。他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转过一个角度，又道：“它换位置了，现在就在你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