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张本是儒雅的面孔上悄然呈现的凛冽，祁云低笑了声，按下功法的问题，转而说道：“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那么也该明白这要付出的代价了吧？”
“怎么做？”苏无彰问道，不知道想起什么，他接着道：“我知道你生活的环境很是恶劣，所以我想听听你的建议，作为回报，我可以将苏家收藏的功法典籍给你看一遍。”
“有《冥渊诀》么？”祁云莫名轻笑了声，一如预料地看见苏无彰摇了摇头，祁云也不在意，直接说道：“老规矩，在我说出看法之前，还有个问题需要问你，那就是你们是想保持苏家的自主权，还是使得血脉得以延续？”
“有区别么？”苏无彰接口道。
“当然了，前者需要你们自强，后者就轻松了太多。那四个地位尊崇的门派就算了，就以我看过的苏家子弟，进去的机会实在太渺茫了。但想来其它的小门派不会少，挑一个不错的融入进去，虽然会面对一些强权威迫，会受些欺辱，但至少比现在的半死不活要好了太多。”
祁云瞥了眼苏无彰，见其面容变得阴晴不定，也就笑了声，说道：“看来你们是不会选择寄人篱下的处境了，可惜你们实在错过了一个很好的机会。若是一年前你们没有放弃苏然，今天也不必讨论这个问题了。”
“说这些于事无补的话没有意义。”苏无彰微微凝眉，淡声道：“我只想知道，生活在那个‘地方’的你，对于现在的苏家有何改善的办法。”
“那就放他们出去历练吧，只有经过血的洗礼，才能找到往上爬的动力。”祁云轻扯嘴角，露出道意义莫名的笑容，“至于伤亡，这是必要的付出，这世上的资源只有那么多，而且会越来越少，若是不趁早去争取，那失去的就会越来越多。”
“这就是你生活的地方，所拥有的理念么？”苏无彰回了句。
“不是，那个地方不讲究争取，而是掠夺。”祁云看着苏无彰，幽暗的眸光透着隐隐的寒芒，“在没有外物的帮助下，人该怎么爬到高处呢？所以了，只要敢拼，那就永远也不缺‘垫脚石’。”
极尽残酷的话音过后，苏无彰皱着眉再次陷入沉默，而这时候，祁云已然埋首于没有看完的书册上。
此时书页上记载的，是凝元境至关重要的关键——特性。
随液而生，随元而永固。
短短一句话，已经表明了特性所必须的基础。只有修炼到凝元境中期，才有可能激发特性，也只有突破到后期，才能使之固化，从而运转随意，收放自如。
不过特性的激发却是不难，当元气凝为液态，便可自然而生。根据功法、心性，气海内的元气源点会形成各种不同的结构，因此萌生各种不同的特性。
“也就是说，苏无群的修为只有凝元境中期？接近后期的程度？那么山腹内的几个老家伙呢？”
在祁云浮动念头的时候，苏无彰却没有保持沉默，突然说道：“在今天之前，如果我有了这样的想法，或许我会去试一试。可是在见过你之后，我觉得这只能是妄想，纯粹是在找死的道路上不切实际的梦境罢了。”
话音平稳，却夹杂了太多的苦涩，一如他此时的神色，有憧憬，有无奈，彼此混杂着，似是一副色彩生动的画卷。
祁云合上看完的书册，瞥了他一眼，鼓励似的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至少现在的你还活着，那就还有机会。或者你可以换个思考的方式，是在越来越短的寿命中渐生遗憾，而后追悔莫及？还是拼上一条命，来赌个早晚？”
苏无彰没有回话，神色怔然地沉默着，见此祁云接着道：“或者说，你们必须得改变，因为如今的你、你们，实在太弱了。如果我设计引走你大哥，单凭我一人，就可将苏家血洗一遍！”
满含血腥味的话音落后，苏无彰豁然握紧双拳，想要反驳，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最终只能沉声问道：“我们的差别究竟在哪？”
祁云低笑了声，语气玩味地道：“有关见知的事，言语就显得太过浅薄了，我还是做给你看好了。”
说着，祁云轻然抬起脚步，朝着苏无彰走去，同时说道：“听好，记好，然后给我绞尽脑汁，想想我后面的话，应该怎么解决。”祁云抬起右手，紧跟着响起的话音充斥寒意，“一息后，我会使用万灭掌第七式，所以你赶紧想吧，怎么才能活下来！”
没有给苏无彰任何拒绝的机会，话音落尽，祁云的身影自房间内骤然消失，紧随其后，是一声物体炸裂的轰然震响。
面对瞬影的超然速度，苏无彰没能做到丝毫的有效应对，不管是反攻还是回避，全都来不及施展。在祁云面前，他一如不久前评价过的苏空弦，就似麻木僵硬的靶子。
抛飞、落下，撞塌了一片墙砖。
在书架间现出身形，祁云瞥了眼‘刻’在墙壁内的苏无彰，随即从身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册，漫不经心地说道：“虽然你的修为是开窍境后期，但对元气的利用，对武技的操纵，全都差了太多。最关键的，是对战局的主导和应变，不得不说，你的脑子已经僵化了。”
看着手中这本名为《钧物》的书册，祁云懒得理会陷入昏沉的苏无彰，而刚翻开几页，便从这本讲述一些实用性道具的书册中看到了气息寻人的罗盘。
“这倒是有些意思，也很有想法，以材料组合成特定的结构，形成天然的禁制。这就只需要对禁制的了解，而无需灵识的引导，便可制作和使用。”
搞清楚当初为何被人追踪的疑惑以后，祁云随之发散了念头，想到了曲长青可以使用的法器。
“那么，是如他所言，接近了打通百会？还是他的法器就是类似的构造？”
这时候，一阵碎石落地声打断了思绪，起伏的烟尘中，苏无彰飘然落地，看起来很是潇洒。不过这时的他一片呆愣，儒雅英俊的面孔也因此变得死板了些，他抚摸着胸口中掌的位置，呐呐无言。
半刻钟过后，他才深呼了口气，望着祁云的目光不知是惊骇，还是恐惧。
“你用了几成力？”他问道，嗓音干涩，似是一块饱经风霜的破布，在摩擦后发出的哀鸣。
之前中招的那一瞬，他已是将感知运用到了极限，而且凝聚精纯的元气覆裹了全身。但是，他没能分辨出祁云在何时接近，何时出招，只在身受重创后才恍然惊觉。
然而，为时已晚。
就算他是开窍境后期的修为，周身的六大窍穴展现出了全效，但终究有少数未能打通。在攻击时无所谓，可在防守时，就是不折不扣的破绽。
那一瞬，在苏无彰感受到灵魂仿似被撕裂的那一瞬，他油然而生的念头，是祁云竟然在他退身之际，极为精准地找到窍穴未能打通的位置，并展开攻势。
万灭掌第七式，碎魄！
若是敌对关系，就算这一掌没能杀了他，也不会任由他悠哉悠哉地恢复过来。而若是敌对关系，那一掌过后，他还有缓和的余力么？
祁云抬起头，看着苏无彰一片惊惧的神色，轻笑道：“经历了那一幕之后，你竟然是这个问题？”
“问题太多了，可我最想知道的还是这个。”苏无彰紧跟着道。
“那好吧，看来不告诉你，你很难静得下心来。”祁云笑了声，低头看向书册，只余淡渺的嗓音悠然传开：“刚才，我用了两成力。”
苏无彰不由捏紧了拳头，露出清晰的骨色，沉默了好一会后，才缓声问道：“那个地方的人，都是和你一样精于实战么？”
“不，这你就猜错了，在那个地方，我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过老实说，以你们的程度，连绝大部分的锻体境都比不上。”祁云头也没抬地说道，然而平淡的话音已然令苏无彰冷透了心。
他的拳头握得更紧，脸色一片惨白，即使极力压制，嘴唇依然在不断哆嗦。
“你在怕什么呢？不管怎么说，你的修为已经到了后期，修为上的差距足以无视实战的技巧。而实战能力也不是不可提升，只要狠得下心，吃得了苦，你也可以成为开窍境的佼佼者。”合上看完的书册，祁云将之放回原位时随口说道。
旋即看向苏无彰，接着道：“何况现在的你也该知道自己差在哪了，那就熬吧，熬得过，海阔天空，熬不过，泯然于众。”
苏无彰不由凝眉思索着，恰在这时，他的面色突然一变，肃声道：“大哥要见你。”
“现在？”祁云略显诧异地问道，见苏无彰点头，也就放下刚抽出的书册，朝着门外走去。
“倒是不枉一番口舌，听了我的这些话后，也该打消掉最后的猜忌了吧？”
祁云低笑了声，步履从容地朝着苏无群的住所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