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乌这两个字是荼蘼久久解不开的疑惑,那人说真相要来风涧谷来寻。
风涧谷。陌上枝。
她该如何向陌上枝提起这件事?他真的知道答案吗?他与黑衣人有关联吗?
【赤乌】这背负着皇室血恨的两个字,这被世人刻上灵异与诡邪的一族。仿佛有什么拉住了荼蘼的双脚,把她拉向不可告人的深渊。
萧倾德从未提起过与朝暾国大战一事,是不想提起?还是……不能提起?难道真如世人所说是臣子篡位?还是真的是被金乌所覆?不管是哪一个,那场血雨腥风,都是不可磨灭的噩梦!
荼蘼如约来到风涧谷。风涧谷位于两峭壁之间,峭壁之间疾水匆匆流过,几百米后,俯冲而下,悬泉瀑布,飞漱其间。由于这里水源充足,气候适宜,疾水两岸接皆长满了奇花异草,珍贵灵药。疾水由北向南而驶,于东岸立一青竹楼,那就是陌上枝的住处。
荼蘼沿着岸边向竹楼走去,行至门前,忽的瞥见一袭黑影闪过楼后。荼蘼向楼后张望,这时门便开了。陌上枝笑着向她问候。
荼蘼有些奇怪,陌上枝见到她来竟无一丝惊讶。
陌上枝见荼蘼呆呆地站着,便唤了唤她。荼蘼笑道说是风涧谷太美了,不由得看愣了神。
荼蘼进了竹楼,看到木桌上正有两盏茶杯,一盏是空的,一盏是满的。继而想起刚才见到的黑影。
荼蘼笑道:“上枝刚才可是有客人来过?是不是荼蘼打扰了。”
“只是我的棋友罢了,方才来与我切磋棋艺,荼蘼来时,他早已离开,说什么打扰。”
荼蘼只是笑了笑,她不知该怎样提起昨夜的事?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这也是个谜。
陌上枝去为荼蘼沏茶时,荼蘼忽而在棋桌旁见到一物。荼蘼拿起一看,一阵惊讶,正是昨日那黑衣人剑尾所缀黑玉,此玉乃上等宝玉,图样更是别致精细,断然是不会有与其相同的。这断然是昨夜那黑衣人的。
荼蘼正仔细观察着,突然上枝便进来了,荼蘼赶紧将黑玉藏好。
陌上枝见荼蘼慌乱的样子,先是一笑,放下茶盘。倏尔贴近荼蘼的脸,玩味地笑道:“荼蘼,可是在做亏心事?”
荼蘼的脸突然红了,不知是因为私藏了别人的东西,还是因为这张上天仔细雕琢过的脸庞。
荼蘼将脸转过去,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要捉弄我。”
陌上枝笑着远离了荼蘼,给荼蘼斟了一杯茶。
荼蘼有些奇怪的问:“上枝从不捉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陌上枝只是笑笑没说什么。是啊,他这是怎么了,这举动可真不像他。上枝想起了昨夜的男子,那男子说:“萧荼蘼还怪有意思的。”是因为这个吗?他在意的上枝便也想看看。
荼蘼环视着这间竹楼,忽地看到墙上挂了一幅名为《弈空》的斗方,便仔细端详起来。
画中绿柳成荫,旁有清溪伴衬,于树荫下,一白衣男子在对弈,可见那男子眉目清秀,面如静川明波,着一袭清白长袍,轻柔而宽松,黑发用一绢白的丝带轻轻束住,指尖执一黑子,清雅脱俗。只是于棋盘对面,并无一人。只有一盏清茶,一席竹席。
画中男子虽处于悠然清河之景却在眉目间透出一种复杂的忧伤。棋盘黑白交错,似是与人对弈,实则对面却不见踪影,似是有人却不得相见,不得相见却探得气息。
本是一副对弈图,细品却道出了满地的忧伤。
斗方右上角印有两枚闲章,一为上枝执笔,一为离修鉴赏。
荼蘼指了指画中那白衣男子:“这画中之人定是上枝吧!”
陌上枝颔了颔首,看着这幅画眼中竟有些许的落寞。
“我可是看见了画中的上枝正在苦苦单相思呐。”
陌上枝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挑眉:“荼蘼怎么看出的?”
“上枝此画,笔墨淋漓,气韵生动,以形写神,线条丰富,确实是一副佳作。”荼蘼顿了顿,转向陌上枝,眼中尽是怜惜地说道:“只是画风虽清雅自然,却被上枝浸满了忧伤。似是与所思之人不得相见,或是相见却不得相知。只得将一切隐埋于心底,至少可以触得那盏茶,那竹席。”
陌上枝看着荼蘼感同身受般忧伤的双眸,来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带着忧伤轻声说着:“荼蘼为何如此懂我。”
千里相寻,知音难觅。在这纷乱的世相中,能遇得彼此惺惺相惜之人,是何等的难得。不需几多言语,彼此全了然于心。伯牙绝弦,那一声琴断,是为了子期最后的嘶喊。
顷刻,陌上枝将荼蘼放开,又如往常一般挂上那温和的笑容:“若是与我对弈之人迟迟不来,荼蘼便坐于画中,与我相弈可好?”
荼蘼眨了眨眼,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却调皮地说:“好啊!”
两人相互一看,都抛却了刚才的忧伤,笑了起来。
“上枝可听过《相思局》?”
“不曾。”
“那上枝听听吧,来日你若见得所思之人,便奏给她听。”
荼蘼嘴边一抹笑意,轻启唇齿。
雨打屋檐敲石栏棋盘为谁展/黑白交错的颜色谁点一笔染/杯光酒醉微醺时轻轻摇着扇/低眉间吟着一首声声慢/泛黄的回忆里是谁执起的棋/那棋子上的温度模糊又清晰/一步一步走成局/终究还是解不开的谜/一生里只为你推开那扇门/一代的时光里又为谁伤神/黑与白的思忖(cun)牵绊住一双人/从此再不问岁月浮沉/一生里只为你谱下相思局/一生里走不出一场生死局/今朝写不完这段相伴相思曲/来世再相遇/相思人,相思棋/构一篇,相思局/黑与白沉寂,相思已过万语/月出皎兮佼人僚(liao)兮映一棋和局’月出皓兮佼人懰(liu)兮谁与我执棋?月照兮佼人燎(liao)兮谱相思之意,
落子无悔一棋相思局。(《相思局》摘)
请记住这首曲子,因为在某个时刻,还会再度响起。
荼蘼抬眼望去,已是暮色将至。她还是未将该问的问题问出口,因为她不忍心怀疑陌上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