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皇家卫戍部队的营地上空，我轻轻拉动缰绳，阿萨会意，放缓了速度，我们慢慢从空中降落下来。
我牵着阿萨来到男兵营门口。守门的士兵正是之前带我们进行第一场考试的若莱老兵。我们看到对方，都会心一笑。不过，他还是要例行公事向我索要通行文书。
我递给若莱老兵大司马令，他认真阅读了一遍，说：“可以了，稍等。”他敲了敲大门，门从里面被打开，一名士兵把我带了进去。
我们绕过野战训练森林和一号练武场，来到男兵营西南角的大司马办公区的一个帐篷。里面只有莱本则－若兰氏一个人坐着。
如果莱本则也入选了，那么莱胥肯定也会是其中之一。想到这儿，我心里充满了期待。
我冲莱本则点点头，找了一个离他两步远的草垫子坐下。
“又见到你了，莱萨。”莱本则说。
“是啊，又见面了。”我对他微微一笑。
若兰氏，面前的这个男孩子就是十五个姓氏里若兰氏家族来的，我心里暗自提醒自己说话要小心。
“听说有好几个孩子都要来进行训练。”
“嗯，来通知我的士兵也说不止一个。”
“恭喜你啊，入选了。”莱本则看上去很轻松地说。
“糊里糊涂就被选上了，我觉得当时你比我表现得好。”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而有礼貌。
莱本则摇摇头，说：“你太谦虚了。”
我俩从一开始就客气得像陌生人初次见面一样。这样的对话让人如坐针毡。
就在我因为这奇怪的气氛而深感尴尬时，第三个孩子进来了。真的是莱胥－宋弗拉！当她轻快地站在帐篷门口看到我时，我们两人都忍不住咧着嘴大笑走上前去拥抱对方。
跟在莱胥后面的是大司马莱羽－乌克丹的副官春孙氏。他对我们说：“你们辛苦了，请坐。大王和其他评判将军根据所有候选人的能力，挑选出你们三位作为最终竞争大司马的人选。接下来你们要在这里进行八个月的训练。在这期间，没有战争的时候你们基本会一直呆在军营中进行集中操练；如果发生战争，你们要和其他士兵一起上场打仗。但是和普通士兵不同的是，每两个月你们可以回家探望一日，而他们不行。在白昼纪将要结束之前，大王和大司马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决定谁将成为下一任大司马，剩下的两个人也可以申请去任何一个你们想去的军队。所以，好好表现吧。”
每两个月回家一日？这也就是说，我见父母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四次了？我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头部一样，脑子里突然变得空空荡荡。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如果在黑暗纪到来之前只能见父母四次，我宁可什么都不干，回家当渔民。
“可以放弃吗？”我问春孙副官。
他没听明白：“士兵莱萨你在说什么？”
“我刚才问，可以放弃这次机会吗？”我又很慢、很清楚地问了他一遍。
“为什么要放弃？”春孙副官严肃地问我。
我说：“因为我想回家陪我爹娘。黑暗纪来临之后他们很快就会死的。”
他听了，板着脸地说：“莱萨－宇文氏，黑暗纪来临时，所有人的父母都会死，作为一个战士你首先要考虑的是国家。你知道你现在站在这里的机会是多少人想要却得不到的吗？”
“我知道，但是我想要在最后的时间多陪一下我的父母。他们就快死了。而且，为什么在传达消息的时候不告诉我们将要发生的事情并且给我们一个选择？”
“在你决定参加大司马选拔的时候就已经做出选择了，你的选择就是军营！”春孙副官阴沉的脸充满了震慑力。
我心里有些发毛，但又不能示弱，否则就显得太没骨气了。他阴着脸站在我的对面，我也横下心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能把我怎么样。莱胥在旁边使劲拽我的后衣襟，不让我和春孙副官继续拧下去。
“你跟我来。”他冷峻地对我说。
他转身离开了，我也跟着他出去，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这时，帐外吹来一阵风，一下子把我吹醒了。天哪！我刚才都说了什么？一个士兵，竟然敢用那样的口气跟长官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把我带到了莱羽大司马的营帐。对莱羽说：“大司马，人我给你带来了。”
莱羽正在擦剑，听到春孙副官的声音，抬起头来。副官走到他身边，对他耳语几句。他听完对我说：“果然，你爹之前担心的没错。”说罢，他拿出一封信给我，说：“看看吧，这是你爹写的。”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将信将疑地拿过信件。这是爹爹的字迹，上面还有他的印信。
信上，爹爹说他素来知道我执拗的脾气，预料到我听到大司马的安排后会很不服气，吵着要回家。但是现在需要我尽最大努力表现好，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时大司马的不二人选，这不仅关系到我自己的未来，也关系到莱丹公主的未来。
莱丹？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不相信这是爹爹写的。我问莱羽：“我刚刚从家中回来，爹爹也是昨日回到家才看到大司马令的，他怎么有时间写信送到军营？“
莱羽说：“你爹去莱湾道之前是不是在皇都呆过一日？“
这是真的。娘告诉我，就在我进行大司马考试时，爹爹来过皇都一日。但他公事繁忙，没时间去顺通客栈见我。
他说：“他述职之后，来到这里探望我。我告诉他，莱萨表现得很出色，大王和我看完你的第二场比试就选中你了。当你爹知道来这里训练可能要两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时，担心你不服管教，于是写了这封信。”
“你认识我爹爹？”我问莱羽－乌克丹。
“莫逆之交。”他说。
“那么你以前也认识我了？”
“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两次，一次是你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一次是你四岁。四岁那次见到你，是因为你爹让我到你家拿一样东西。你那时还不会用大人的马桶，只能用自己的小尿盆在你的屋子里屙屎。你知道家里来人了，不好意思被人家看见，就在一张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我在阿屎，不要入内’这八个字贴在你房间门上。”他微笑看着我。
听他这么说，我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说道：“是啊，我小时候这么干过。”
莱羽接着说：“你还把‘屙屎’的‘屙’写成了‘阿’。那张纸条我当时觉得好玩就拿走了，现在还在我的书里夹着。。”
他转身搜后面的书柜，从里面抽出一本像是日志的东西。他翻到最后一页，这张小字条就在里面。
我接过这发黄的纸条，看到上面幼稚的字，一眼就认出这是我以前玩过的把戏。他那么多年都保存着我当年写的字，可是我却对这个脸上写满沧桑的阿叔没有任何印象。
他问我：“想自己留着，还是把他还给我？”
我恳切地对他说：“我能自己留着吗？”
“当然可以，”莱羽摊开手说，“物归原主，理所应当。”
“我爹怎么没有告诉过我关于你的事情？”我问他。
“你爹爹没时间把他所有的好朋友都告诉你，孩子，他很忙的。”他用爹爹一样的慈祥声音对我说道。
想来的确是。爹爹平时忙得很少回家，回家之后也是在处理各种公文，他几乎没有时间和我们说起朝廷上的事情。
莱羽继续说：“你爹爹对我说，莱萨这孩子很顾家而且脾气执拗，听到要两个月才回一次家，她肯定不乐意。所以，他提前写了这封信交给我，一旦你真的如他预料的那样不服管，就让我把信交给你。”
他示意我离他近点儿。我向前靠了靠，他压低声音对我说：“你知道大司马候选人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有可能在黑暗纪掌管莱国的军队。”我说。
“不只如此。最后选出来的大司马会掌管莱国军队，剩下的两人也会在军队中担任高官，得到国家的大力培养。这也就意味着，你们当中，不管是谁，未来都会是莱国军队中的重要人物。”莱羽大司马说。
“所以呢？”我问他。
“所以，莱萨，谦虚点。自从你踏进这个军营的第一日，也就是今日，已经有人盯上你了，因为你未来的地位很重要，人们要观察你是否值得他们拥护。你不要以为选拔大司马只是简单的武力和头脑的测试，这是一场政治的角力。你要记住，这个军营里面，每个将领都在观察你和另外两个孩子。你只有努力得到更多人的支持，才能在黑暗纪来临之后取得更多生的希望。”
“生的希望？”我问他。这四个字显得太可怕了。难道我是否能成为大司马还关乎我的生死？
莱羽叹了口气，说：“莱萨，你知不知道你和另外两个孩子为什么能成为大司马候选人？”
我说：“因为我们在比武中表现得还可以？”
“没那么简单。我明白告诉你吧，除了表现优秀之外，更重要的是，你是大王指定的候选人。莱本则是皇后萨提贡家族看重的人选，而莱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莱本则的背景，知道他一定会在家族的影响下支持莱彦当王；而他们也知道你爹爹和我是一个阵营的，支持大王和莱丹。”莱羽说。
“也就是说，现在在皇宫里，莱彦和莱丹正在争夺皇位？”我吃惊地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