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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苦修

大风呼啸,山林中刮过一阵浓郁的莽荒之气。

向上追溯风的源头,渐渐浓烈,从一座狭长的山谷倾泻而出。谷外绝壁林立,大山遮挡,啸风传出谷外才渐渐削弱为寻常山风。

谷中没有生灵的气息,只有黑风传荡,天生地养的黑鹰隼族群生活在浅谷中,气息与谷中吹啸的黑风化为一体。世代栖居在险风之地,鹰隼族群性情残暴,翅羽坚如寻常金铁,一双利爪能轻易将一头皮糙肉厚的麟角象开膛破肚。

越向谷中走去,黑风越加浓烈,一丝丝煞气逐渐遍布在如鬼厉般呼啸的黑风中。偶有一块坚硬的崖石落入深谷,在被黑风席卷的过程中化作齑粉,丝毫不见踪影。

没有寻常生物出现的黑风谷,寸草不生,天地灵气匮乏,只有谷中黑煞风最密集的深处有不凡的气息散发出来。深谷之中,一名幼童蹒跚而行,顶着呼啸的黑风和煞气向更深处徒步走去。

幼童的身体遍布密密麻麻的伤口,却没有多少鲜血流出,疤痕在洁白的小小身体上显得狰狞可怖。萧凡面不改色,若能仔细观察,那些伤口随时都在增加,却也渐渐愈合着。

煞气更重了。深谷中一缕血气从幼童身上飘出,在黑风中胡乱刮扬,血气清香如宝药,内蕴浓郁的生机灵气。伤势愈发严重,肌体多出深浅不一的伤口,浅不过半寸,深可见白骨。发丝狂乱,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灼灼逼人。

“又到极限了吗…可真疼啊。”

萧凡不停运转着功法,身上的伤口迅速增加。愈合的速度显然赶不上深谷煞风的破坏力,此刻她全身剧痛,肌体疼如刀割,就连体内的骨骼也被风中的煞气冲击的颤抖起来。萧凡能感觉到,再往前走一步,她就要浑身割裂破败,遭受无法想象的重创。

“还可以坚持更久。”萧凡咬牙,顶着煞风向前走去。凰族古法被运转到了极致,血肉都在重生。一丝丝秘力运转,生机从重伤的身体里散发出来,治愈着身上的创伤。

深谷中的强风含有浓郁的煞气,冲击着萧凡的皮肉骨骼,淬炼出丝丝杂质,骨骼更加晶莹如玉。新生的皮肤柔软坚韧,无瑕无垢,白如玉脂琥珀,散发着莹莹微光。

其过程之痛苦,用千刀万剐来形容也毫不为过。不仅皮肉之痛,神魂受煞气冲击,同样遭受着刮骨之刑。剧痛让萧凡咬紧了牙关,此刻她全身都在颤抖,却仍然一步步向前迈去。

再循序渐进,以萧凡当前的体格,也经受不住如此程度的煞气洗体。

“这不是极限。”萧凡眼中露出一丝疯狂,不顾破败流血的身体,又向前迈出了大步。

嗡的一下,口鼻双耳中都有鲜血流淌了出来,萧凡的眼睛也遍布血丝,蒙上了一层红光。萧凡竭尽全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以防跪倒在地,这一举动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后果,煞风呼啸,隐隐有罡气流转,仅是细微一道便从萧凡的左肩割裂而过,大片鲜血喷溅。

萧凡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全身上下剧痛加倍,险些昏厥过去。萧凡目中露出疼痛和狂喜交杂的神色,突破身体极限的好处又一次体现了出来,筋肉中有一丝丝金红色的血光闪烁,如沸腾的红莲火焰,开始洗刷她的筋骨皮肉,甚至隐隐流入五脏之中。

古凰血!

这是萧凡在无数次苦修中发现的,一旦当身体遭受极其严重的重创,只要不死,古凰血便会从肌体秘藏中出现,改造她的身体。

萧凡盘坐在地,运转古法,将血液牵引向全身。这一过程,加快了古凰的传承,让她本就在潜移默化中被改造的身体得到了莫大好处。古凰血洗礼,是天大的机缘,莫非现在的体魄承受不住,经历一次便可脱胎换骨。

黑风谷的炼体之力,是梧桐发现的。当游走的古凰传承小世界感应到这片区域时,老树便让萧凡横渡万里之遥,到此来修炼体魄。体修之路比起法修千难万难,不说所需天珍地宝异常珍稀,有许多举世难寻甚至早已绝迹在世上,单论体修过程中的炼体之痛,就少有人可以坚持下去。

但体修有成的人,在同阶修士中却有强大的资本,一力破万法之说并不是虚妄言谈。只是炼体一路,随着天地大变,神珍消失,渐渐稀少没落了。

萧凡虽然还是个土鳖,没见过多少好东西,却也知道古凰血是天下珍贵无比的宝药,就连传承的小世界里也有许多天地奇珍。天地精气浓郁到化成液体,灵气凝聚化作实质,不是外界的蛮荒大山能够相比。

条件如此,筑下根基,关乎将来大道登途、可以安心修炼的几年,萧凡不愿浪费一分一秒。在莽荒大山中除了体格的艰苦锻炼,历经过生死搏杀,最多的还是跑路保命,而老树从未插手分毫。

不达到梧桐的要求,萧凡的任何呼唤俱不予回应。几次从生死一线搏回性命,只留她在百万大山中孤身成长。

萧凡渐渐恢复了行动力,古凰血带来的好处是巨大的,这是涅槃后的古凰精血,甚至可以称为天凰血。古凰在涅槃留下传承之后,便踏上了一条极其辉煌的征战之途,就此一去不再复返。世道悠悠,春秋更迭,连老树都陷入了沉眠,不知过了多少岁月萧凡才来到这里。

萧凡起身,估摸了一下深入谷中的距离,足以超过老树的要求近百里。多行走的这一段路程,不但强化了萧凡的体格,还在突破极限时唤醒了一小部分天凰血,可谓得到了巨大益处。

“这么多怪风,源头应该有什么东西。”萧凡自语道,加倍小心向前行去。煞风已经有罡风掺杂,一不小心就可能形神俱灭。

萧凡的体格比之前强健了一大截,小心翼翼地避开罡风,前行两百里左右时,萧凡忽然听见一些嘈杂的声音,混杂在呼啸的黑风里。

隔着七八里之遥,隐隐捕捉到若有若无的异常,正当萧凡凝神感知时,神情忽然一变,转身撒腿就向谷口跑去。

体格的强健展现无遗,小短腿不过两尺多长,眨眼间就成了一个黑点。萧凡跑的那叫一个卖力,前一刻还精神勃发小心谨慎,下一刻就在这黑风呼啸的山谷里亡命飞逃。

百万荒山的危险神秘,远远超出世界上任何一座大势力的典籍记载。处在天川修行地界的东南一角,仅仅是人们探测得知的一小部分。

东古、南荒、北海、西疆之外,是广袤的无人地界,千百年来危机重重,灵气分布不均,生存环境极端险恶,故此天川地图未将更遥远的地界纳入进来。即便如此,天川也已经大到凡人修士穷极一生都难以横渡的地步,相隔遥远的大势力相互交流,只能依靠阵法构建的空间之力,花费巨资灵石资源、借用跨区域传送阵横渡广大地界。

而古凰传承的小世界本就是一方隐于虚空的残破世界废墟,被古凰改造成了传承之地,在虚空中漂移横渡,游走在世界各地。萧凡历练所处之地,堪堪在天川地图的边缘,再向东南而去,估计此生是见不到人烟了。

萧凡咬牙,反手虚斩,一片金色华光从手臂上激射而出,几个闪灭,便穿透了身后追来的几道身影,嘶鸣和血液在黑风里呼啸传出。

借着有利的风势,萧凡节省自身体力,全力在谷中奔跑。身后的追兵渐渐临近,一丝腥风传来,比萧凡大上五六倍的庞大身影疾追向前,带着腥臭之气的血色风刃迅疾如电。

萧凡难以逃脱,只能回头陷入苦战,危急之中斩杀追兵,恢复体力继续逃跑。

追兵一种双头血色蝙蝠,一双蝠翼展开超过丈许,蝠头一黑一红,都长着锋利的獠牙。发出的风刃带有强烈的煞气和蝠毒,对血气极其敏感。萧凡在前行路上伤口没有处理,只是任其愈合,褪去的死皮和筋骨带有残血的气息,引来了这种异兽。

萧凡不停地被双头血煞蝠追上,边战边逃,直到身上又多出多处新伤,黑红色的血液凝结成痂。萧凡身上没有带解毒的灵药灵草,凭借强大的肉体硬撑,身经连天苦战,才终于身负重伤地逃出黑风谷。

血煞蝠被外界强烈的阳光克制,加上萧凡不惜拖着伤体祸水东引,用身上的残皮伤血将生活在谷口的黑鹰隼也拖连了进来,才堪堪摆脱蝙蝠的追击。

萧凡骂骂咧咧,又断断续续地逃出几十里,在路上像一头野兽一样加倍小心。她如今负了重伤,行动不便,每打坐恢复一阵就换一个地方,如此半个月之久才恢复精气。双目开合之间,眸中精光更加迫人,一种隐隐的上位者气息从身上散发出来,古凰传承渐渐显露威势。

萧凡总结反思,又在山脉中苦修了半个月,才沟通梧桐树,用一拳两万七千斤的力量回到小世界中。

据梧桐所定的时限,已经过去了一年零九个月。

老树心下满意,没有多夸奖萧凡。真正的艰苦修炼还在之后的几年里,只有当萧凡突破极境,功法突破入道,臻至灵启境,才算是筑下了根基。

入道是所有修士踏上修炼之途的第一关。天下万法,诸族林立,无论修行哪一个方向,都要入道才能向更高层次的境界攀登。入道有小成,大成和圆满之差,入道境修行圆满,才能进入修士开始蜕变的下一个阶段——灵启。

入道处在天川修行界的金字塔底端,对资质要求不高,任何一种生灵但凡会吐纳天地之精,汲取自然之力为己用,就算是踏上了修行路。入道境自此开始。修行入道是夯实根基的第一步,道法感悟愈加完满,自身潜力和灵觉的开启便更加容易,对以后的成就影响深远。

萧凡来到天川两年零五个月,悟道有感,自身境界踏进入道小成。

当日小世界出现异象,瑞兽奔腾,云光霞蔚,地涌灵莲,虚空中有化形金光绽放,更有道音发出,万禽百兽叩首。萧凡容相庄严,肌体越发明净晶莹,如画中仙童。

一道淡淡的虚影在她背后成型,金羽千道,锋锐如绝世仙剑,又似无穷道火燃烧,一道羽火内蕴一方世界。道则神链出现,无数符文化作漫天飞舞的瑞禽,五光十色,盘旋萧凡而舞。

梧桐心中震动,入道小成便有此异象,天地规则已变,萧凡修行纯血后代都难以有成的上古功法,悟出诸般神妙,一缕道火便是一条大道。万道相生,熔炼混沌,是传闻中才有的极致道法。

萧凡引金光羽火煅烧己身,火无实形,却直接炙烤元神。萧凡无知无觉,在道火明灭中锤炼本身,肉体和神魂都得到了极大的好处。最终,她舍弃了千缕道火,肌体发出光华,整个人都像得到了新生。

梧桐不解,世间大道都离萧凡而去,是不容,还是不悟?

萧凡眸光湛湛,望向无尽长空,“真凰万法锤炼己身,还是不够。我需要更多。”

梧桐疑惑,“你悟的什么道?”

“自己的道。天地既然不全,为何还要修他法?总有一天我会踏上己身大道,无需规则完满,气运昌败,一个人就是一种不灭。”

“世间万法,本源同归。你想要求证己身,超脱出来,天地难容。”

“天地?若有一日这天地也不在了,那还求什么法,修什么道?求万物不如证己身。”

梧桐沉默了。禁忌之语出口,天谴必至,萧凡还没有遭受因果,她身具某种禁忌之物,帮她抵化。不是不报,留待更遥远的将来。

“心太大,路必艰。”梧桐最后一次告诫萧凡。

萧凡一震,内心警戒,眸中露出更加坚定的光彩。

“一拳两万斤力量,入道已至小成。可以准备换血仪式了。”梧桐思量后说道,而后告诉萧凡,乱世开启之后,天地奇珍飞遁,仙级宝药隐匿绝迹,换血所需的灵性精华尚未齐全。

萧凡纳闷,问还需要什么。小世界中珍宝无数,与外界相比已经是洞天福地。

“需要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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