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在报社,我和原林、永刚一起结伴驴行的时候比较多。
我们三人有些共同点,其中最大的一点是,我们都是副刊编辑。我是第一任,原林是第二任,永刚是第三任。
我们三人相识,也是因为文学。我当副刊编辑的时候,原林在文峰中学当老师,他教书很认真,把学校的文学社也搞得很红火。有一次他跑来请我去给他们的文学社讲课。我那时候在外面讲课还不多,有人请讲课,觉得挺光荣的,就在一个漆黑的晚上,我从山南小区的宿舍去给一群少男少女讲了一通,报酬是两包香烟。其实那香烟是买来招待我的,我在讲课的时候,原林就不断给我递烟,一根接一根,把一包烟很快烧完了,另一包在我离开的时候被他强行塞入了我的口袋。那时候我应该还不到30岁,不断向一群娃娃吞云吐雾,想来有些不成体统。但是那烟不是我要抽的,我已经抽得满嘴麻苦了,无奈原林还是殷情地递。他也没有什么招待,只有这个;我呢,好像有些紧张,只好来者不拒。
永刚来报社当副刊编辑的时候,我已经做了总编辑,原林做了副总编辑,我们不约而同,三个人呆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多一些。我和永刚除了读书写作,还喜欢唱歌喝酒,原林则不搞这两样。我就喜欢逗他喝酒唱歌。有一次他被激将着喝了三杯啤酒,很英雄地要给身边的女士带酒,我就常笑他三杯下肚,豪气冲天。他还吹牛说原来在文峰中学教过音乐的,懒得开口唱歌,一开口会把你们都盖了。我们就越发激励。有一次他终于开了金口,唱的是《青藏高原》,调子很准,但声音很直。
我们三人都乐此不疲的,是驴行。
我们总是在一些陌生的乡村驴行。有一次我们走到了高基庙镇忠义庙村西边的一个国营农场,在一所小学旁的一家餐馆里点了几个菜,开始斗地主。我们的规矩是开始几把赢的钱用来买单,而后谁赢了归谁。正在兴头上,来了好多人把我们围着。我们没在意,以为是看牌的,就继续玩。谁知道酒店的老板找我们谈话了。自我介绍是旁边那所学校的校长。他问我们是哪里人?我们说是石首的;又问我们干什么工作?我们说我们都是报社的;再问我们带记者证没有?我们说今天不采访,没带。他说:那就很难说了。我们觉得蹊跷,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很友善地说,你们得想办法证明一下你们的身份。我们就摸出了名片。问:这个行不行?校长大喜:行!遂遣散了众人。
等那些人走后,校长告诉我们,他们前几天被三个人偷走了几百只鸭子,以为是你们偷的,要找你们的麻烦呢。我们问:我们看起来像是偷鸭子的吗?他说,很像。那三个偷鸭子的穿着也很光鲜的。幸亏你们有名片。
名片还有这作用?那天我们很得意,多喝了几杯酒。
我们驴行的时候干的最多的勾当是放野火子。我们都已经人到中年,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玩自己小时候玩的游戏,就常常跑到很偏远的野地里去玩。这样也不保险。有一次在一片坟地里烧茅草,烧到了一个老头割了摞在那里的,大火熊熊,终于引来了放牛的老头,把我们一顿臭骂。我们很羞愧,只有逃之夭夭。还有一次,我们放的火烧得很大,又起了风,很快烧到了一户人家的篱笆墙,还烧向了一片树林。我们急了,找来水桶灭火,搞得全身泥水才扑灭。
我们很喜欢找农户吃饭。但是这总是不容易成功。他们总是要求我们去餐馆,并指给我们看“酒家何处有”。有一次我们走到南口镇的街河子村,永刚拿着50元钱一家一户央求人家随便做几个菜,可是别人都拒绝。
报社撤销以后,我们还在一起走了几次。后来几年过去,终于抵不住生活的驱策,我们还是分开了。原林去了卫生局,当一个工会主席,永刚起初在烟草局,后来憋不住,去了武汉,西安,现在南昌。我呢,像做梦一般,跑到了深圳。我相信,等到我们投闲掷散,还是要在一起的,还是要结伴驴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