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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苏醒

这是一个极为偏僻的院落。院墙都已经倒塌过半,小院四周长满了没过膝盖的杂草,其间覆着一条用大小不一的树枝铺成的小道。

在小院中的一间晦暗的屋子里,姜龙图正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沉睡。

他紧锁眉头,面容严峻,即便是在沉睡之中也能让人从他的脸上感受到一股冷厉之感。

此刻,他的意识正在重历一幕惊险的逃亡时刻。

沉寂的密林之中,凶猛的妖兽嘶吼,姜龙图浑身皆是血迹,在昏暗的山林间穿梭。

身后,华阳宗少宗主燕无刀率领数十位年轻的修者布成天罗地网,势要将他诛灭。

姜龙图身上虽然遍布伤口,但是依旧身轻如燕,凭着一身玄奥的功法在林间疾驰,接连数次冲破凶险的伏击。其间他不仅将半数追击他的年轻天才毙于掌下,更是重创了燕无刀,险些将他击毙。

但是,他毕竟只是孤身一人,最终在华阳宗两位长老的围堵下,姜龙图不惜自爆道图,在将他们击毙的同时自己也飞入山崖。

“哈哈哈!”

在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见燕无刀的狂笑:“姜龙图,你自爆道图,今后即便能够活下去也不过是废人一个,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拿什么跟我斗!”

意识空间一片混沌,姜龙图如同一个灵魂般在黑暗中漂泊。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在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自己身陷在一片燃烧着无尽凶焰的空间中。他身负血链被缚在一根参天巨柱之上,身受凶焰的炙烤,痛苦已经完全不足以用来形容他的感受,只觉得死便已经是对他天大的恩惠。

极目望去,血红色的空间之中,还有数以万计如他一般身缚血链的囚徒在哀嚎。

在目之极境处,一个黑色的影子在这片血色空间中若隐若现。

随着姜龙图的视线,那影子似乎有所察觉,。

“轰!”

只是一道目光而已,姜龙图便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碎裂了一般。

“罚!”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彻天地。

“呼……”

姜龙图一下子便从沉睡中惊醒,他的脸色苍白,双目充斥着血丝,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就在刚才的那道声音下,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要崩碎了一般,整个人都在这道威严的声音下颤抖。

“是恶梦吗,但为何感觉如此真实?”

姜龙图气喘吁吁地自语着,他的声音嘶哑,仿佛喉咙都要干裂了一般。只要一想起梦中的那道黑色身影,他的冷汗便不由自主地簌簌往下落。

那股气息实在是太可怕了!

神圣而又威严!

在那道目光下,姜龙图根本就生不起一丝活下去的欲望,仿佛他便是罪孽本身,活着便只该处在无尽的煎熬之中。

哪怕他的心再坚韧也无法摆脱那种绝望的感觉。

姜龙图躺在床上没有起身,许久之后,他才得以从睡梦中的阴影里走出来。

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姜龙图不由得一阵苦笑。相比于梦境中那个恐怖的黑影,眼前的困境才是他真正需要面对的。

微微吸了一口气,他挣扎着从木床上坐了来,神色茫然地朝着四周环顾。

这是一个极为简陋的小房间,四壁挂着的丝绸围布已经变得残破不堪,露出一片坑坑洼洼的泥墙。屋顶横着半朽的雕花房梁,在其间,几张破碎的蜘蛛网如同小小的帘子在微风的吹拂下飘荡。

已是黄昏时分,夕阳透过老木窗在房间里洒下一片橙色的光晖,让原本有些晦暗的屋子印上了一层淡淡的橘色。

小屋当中,一个由木头随意搭就而成的小桌上摆着一个陈旧的油灯,焦黑的灯芯软塌塌地倒在灯架上,在它旁边是一个盛着半碗棕色药汁的粗瓦罐。

眼前陌生的陈设让姜龙图不禁愣住了神。

不用作过多的推测,他也明白这个小屋的主人生活过的并不容易。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

姜龙图心中一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过很快他又放下心来,因为他想到自己既然在是此处醒来的,若是真有危险恐怕自己早就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身首异处了。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静静地听着屋外的动静。

“念儿,糖葫芦已经吃完了么?”

老人一边将手中的布袋挪到院子里,一边对身边的小女孩说道。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几分疲惫之意。

“嗯,糖葫芦给了鱼儿。”

小女孩脆生生地回道,说着微微移开目光,掩饰着眼中的委屈。

“怎么?糖葫芦不好吃吗?”

老人并没有察觉到小女孩的异样,疑惑地问道。

“没有没有。只是鱼儿好可怜的,在水里都没吃过糖葫芦。”

小女孩连连摆手,说着说着竟然感到了一些同情,眼中的委屈之色也完全消散。

老人微微一笑,宠溺地抚了抚小女孩的小脑袋并没有说话。

“爷爷,鱼儿会喜欢吃糖葫芦吗?”

小女孩抬起头,天真地问道。

闻言,老人蹲下身子,慈祥地说道:“会的,因为这是念儿最喜欢的东西,它们肯定会喜欢的。”

“真的?”

小女孩高兴地说道,她的语气显得很是惊喜,激动地握着小拳头。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帮着小女孩理了理头上有些散乱的发丝。

姜龙图眼神飘忽,爷孙俩的对话,勾起了他一段久远的记忆。

他曾经是一个孤儿,十岁以前,他都是独自一人生活在一个小山村中。没有亲人的关爱,也没有小伙伴的安慰。在饥寒交迫的时候,他也只能躲在村边的破庙之中啃着生硬馒头。

但是,他却从未因此而感到气馁,也不曾有过抱怨。因为在他的记忆深处一直存在着一个在冰风雪夜之中怀抱着他给他以温暖的苍老身影。

虽然姜龙图根本记不起这个身影的面容,甚至他都无法确定这个在他脑中根深蒂固的身影是否只是他曾经的一个梦境。

但是,就是这道模糊的身影,却始终如同长明之灯一般,激励着他不断抗争。哪怕是在曾经最绝望的厄境之中,姜龙图也不曾放弃希望。

“咳咳咳……”

就在姜龙图思绪飘散的时候,一串细微的轻咳声传入他的耳中,片刻之后几缕炊烟顺着未掩的窗户飘了进来,刺鼻的焦味让他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老旧的房门,走向院中。

这是一个古旧的小院,院子用鹅软石铺成一块小小的空地,有坚韧的小草自鹅软石之间的缝隙间冒出来。地上散落的破碎瓦片被扫在院中的一个角落里。

在院中的屋檐下,躺着一座只用几块大石搭建而成的简易灶台。

老人已经已经离开,只剩下一个衣着素朴的小女孩捧着一把蒲扇蹲坐在灶边生火。

滚滚的浓烟便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由于靠着火炉,此刻在小女孩稚嫩的脸庞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将她额前的发丝粘在一块。由于焦烟实在太过浓重,她几乎是闭着眼睛,一手掩着鼻息,一手握着蒲扇不住地向着灶台扇风。

“咳~”

小女孩并没有发现姜龙图,被浓烟呛得不住地咳嗽。

终于,小女孩像是为了躲避源源不断的浓烟一般,一边用肉肉的手背捂着眼睛一边慌不择路地朝姜龙图站立的地方跑来,“噗”的一声便撞入姜龙图怀中。

“哎呀!”

小女孩惊叫一声,小手揉了揉眼睛便放了下来。她的眼睛通红,泪水被熏得弥漫出来,将小女孩长长的睫毛粘的有些凌乱。

看到姜龙图的这一刻,小女孩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张着大大的眼睛便这么呆呆地望着他。

“小妹妹……”

姜龙图微笑地打着招呼。声音虽然依旧虚弱,不过却没有了先前的嘶哑。

小女孩从呆呆的状态中被惊醒,稚嫩的脸庞露出一抹惊慌之色,猛地吸了一口气,慌乱地后退几步,接着一把丢下手中的蒲扇转身便朝着院外飞奔而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小女孩慌乱的反应出乎了姜龙图的意料,这让他感到有些疑惑。

不多时,姜龙图便听到了院外传来一阵急迫的脚步声,很快他便看到院门处出现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

这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老人身体佝偻,手中拄着一根被磨得发亮的老木根,满头苍白的发丝被束成一个有些杂乱的发髻。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已经打满了补丁。在他身后是方才的那个小女孩,此刻她正躲在老人的臂弯处,怯怯地望着姜龙图,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之色。

当看到姜龙图的那一刻,老人的步伐瞬间变得缓慢下来,身体因为激动而不住地颤抖。

“少……少主……”

老人苍老的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哽咽,随后他缓缓地松开手中的木杖,身形微微一颤,便朝地上跪去。

“老伯,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姜龙图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扶住老人,不敢受他的跪礼。

“少主……我终于等到你了……”

老人语气激动,声音带着无比的沧桑,泪水横流,但是任谁都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欢喜。

“老伯,您认错人了,我并非您的少主。”

姜龙图一边连连摆手,一边解释道。他知道老人定是将他认作所谓的少主了。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但是老人激动的神情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稍稍有所平复,反而无比坚定地望着姜龙图,说道:“你就是姜家少主!”

“姜家?”

闻言,姜龙图心中一动,难道真的如此巧合?他身受重伤竟被一个姜姓家族所救?不过他自然是不会因为这个巧合而认为自己就是这个姜姓家族的少主。

老人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笑意。

“少主请稍等片刻。”

他似乎已经料到了姜龙图的怀疑,不过却并没有解释太多,拉着他来到大厅之中,让他坐下后便向一个房间走去。

姜龙图环顾着四周,心中十分疑惑,不明白为何这个老伯会认定他便是姜家少主。

在厅门处,小女孩正张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在看到他的目光之后,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慌乱,一溜烟便跑出大厅。

好害羞的一个小女孩。

姜龙图不禁莞尔。

不多时,老人神色庄重地捧着个一尺见方的玄色小木盒回到厅堂。

只见他打开木盒,里面摆着一块跟他手掌一般大的淡黄色兽皮。兽皮内映着一个大大的圆环,看着应该是一枚戒指的图像,戒指圈着一个模糊的字形。

“少主请看,这便是我姜家的族谱。”

“族谱?”

姜龙图讶然道。也不怪他会感到吃惊,因为这所谓的“族谱”除却一个繁复的文字以外,连一个名字都没有,这根本与他的认识背道而驰。这块兽皮一点也不规整,简直就是随手从哪里扯下来的一般,在其边角甚至还残留着几条丝线。

像是知道姜龙图的疑虑一般,老人神色肃穆地解释道:

“姜家的族谱传承了数千年,它所传承的并不是一个个族人的名字,而是我姜家的血脉印记。”

姜龙图依旧不明所以,在老人的示意下接过兽皮。

这块兽皮似乎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捧在手中也只是轻飘飘,与一般皮质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当他看到兽皮上的戒指图案时,却是瞪大双目,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抬起左手,这兽皮上的圆环竟然与他手中的黑石戒指如出一辙,兽皮上面的图案完全就是他手中的黑石戒的拓印。

这下他明白了,为何老伯笃定他便是姜家少主。因为这族谱中的戒指便在他手中戴着。

姜龙图知道黑石戒是一枚空间戒,但他一直都并不知道它的来历,自记事起这个戒指便戴在他的手上,无法褪下。

深吸了一口气,姜龙图将澎湃的心情平复下来,强行压下心中的疑惑,将目光投到那被戒指圈住的文字上。

姜!?

当他辨认出族谱中的文字时,一下就怔住了。

虽然这并不是他曾经见过的文字,看着反而更像是一副图画,但是他却能够十分肯定这就是他的姓氏——姜。

姜龙图不禁朝老人望去。

不过老人却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神色肃穆地说道:“请少主将血液滴在上面。”

姜龙图没有迟疑,深吸一口气,在指尖凝出一滴如同红宝石般散发出光泽的鲜血,其中荡漾着丝丝灵气。

血液滴落。

嗡~

当血液与兽皮接触的那一刻,一道嗡鸣之声震荡而起。这并不是兽皮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来自无尽虚空的震荡。

这道声音其实不大,但是姜龙图却如遭雷击,仿佛一口大钟在他的脑中震响,将他的意识都震得一片混沌。

咚咚咚~

渐渐地,姜龙图涣散的意识重新汇聚,一种类似心脏跳动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

这是一股有韵律的脉动,随之他的血液似乎也跟着一起跃动起来。

就在姜龙图的意识陷入混沌的时候,身边的老人却是已经呆若木鸡。

他无法听到姜龙图听到的嗡鸣之声,他看到血液滴落在族谱上,顿时让族谱荡起一层紫色的涟漪。这并非真正的涟漪,而是这滴血液中蕴含的血脉与族谱产生的共鸣。

“果然没错……”

老人神情激动,直到这一刻他才能够确信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姜家少主。

片刻之后,涟漪消散,族谱彻底沉寂,不过族谱上的文字却是变得更加清晰了几分,仔细观察似乎有一道淡紫色的光晕在其间流转。

“这……”

当一切复归原状,姜龙图神色微动,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经过方才的破碎与重聚,此刻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他虽然依旧不明所以,但却是能够肯定自己的确与这族谱有着特殊的联系。

而此时,老人早已激动得浑身颤栗,

“少主……姜家终于等到你了……”

老人泪眼婆娑,语带哽咽。

“老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

姜龙图急声问道,此刻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这才刚刚苏醒过来,连身处何处都还来不及问清,便被一个沧桑的老人尊为“少主”,更是找到了与自己有着特殊联系的“族谱”,这一切都是他想都没有想到的。

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什么奇特的力量在牵引着他,这让他生出一丝莫名的急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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