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捱寂寞,青苔遮泪。
看着最后到的雪妃落座,德毅便才让安明去唤了惜若,看着柔弱娇媚的贵妃,后宫的娘娘们都茫然的看着皇上,只是德毅缓缓的绕过锦桌,走到惜若的边上说道,“昨日你是不是去过翩跹宫?”
惜若只是点头没有说话,德毅又问道,“你是不是让侍卫给妍嫔熬制了参汤?”
“臣妾只是见妍嫔生病,便想给她补补。”惜若清晰的说道。
“带苊珊上来。”德毅看了惜若一眼,便毫无留恋的转身走上阶梯,嫔妃都不知所以的看着惜若,雪妃只是淡然的坐着。
审问只是一个不长不短的过程,惜若只是站着,听着,一切终还是朝着自己不愿的方向发展着,依稀记得昨晚回来的路上墨烨的疑问,“昨个奴婢给公主去裁制夹袄,却见兰莲带着一个高大的太监往后门走着,奴婢当时只是想上前打个招呼,可是手上的锦盒翻到在了地上,那个太监伸手给奴婢捡东西的时候,奴婢见着他手上有沧国那边的图徽呢,怎么,皇上还召了沧国的男子入宫做事吗?”
想到这里,惜若只是眩晕的捏紧了手上的香包,那个是雪妃送给自己的,在此刻却像烙铁一般滚烫。
别的惜若都不记得在说些什么,只是德毅的最后一句话敲醒了自己,“皇贵妃张筱苑品行不端,行为乖张,不配贵妃称号,移居翩跹宫!”
惜若恍惚的抬起脚步,在或怜或喜的一片目光中提起裙裾,缓缓的走上金阶,伏在德毅的耳边小声却又足够让大家都听到的声音说,“德毅,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我还真是承受不起。”
没有错过德毅眼底深深浅浅的受伤,惜若却转身离开,宽大的衣袖宣美一甩,也带走了身后淳姘的焦急,“皇上,臣妾有令牌,臣妾用这个令牌求皇上收回成命!”呵,这个员芳淳真傻,那个令牌果然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只是没有那个必要。走出大殿的时候,扶住红漆圆柱,鲜血不可抑止的涌上,像要把惜若掩埋一般,疼痛的清晰遍布全身,苍白的脸色点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娘娘……”墨烨已经是哭的不成声,扶起虚弱的就要倒下的娘娘,“娘娘,您这是何苦?”
惜若淡淡一笑,“这是我欠她的,她若想要我便还给她。”
缓慢的移动脚步,惜若在墨烨的搀扶在渐渐远离书房和大殿,安明看着遗留下的血迹,眼眶深红,躲一下脚,便跑进书房。
“娘娘,坚持一下,就要到了。”墨烨腾出手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惜若却是已经步履蹒跚迈不出步子。
惜若看了一眼甬道的尽头,疼痛的已经麻木,身子却在不支之前被腾空抱起,轻轻转眸,看着一张俊逸的脸,是自己最初的那个梦幻,也是自己半身追求的浪漫,伸起沾染着鲜血的手,抚上德毅此刻冷冽的眼眸,“皇上,苑儿是不是错了?”
德毅紧紧的把惜若埋进自己的脖颈之中,温柔的说道,“苑儿,是我错了,是我的错。”若不是自己为了江山放弃惜若,怎么会沦落到沧国,怎么会被荣妃下毒?德毅此刻的懊悔更像是抽筋拔骨一般剧烈,直想要把自己折磨致死。
惜若轻轻的一笑,吻上德毅的下巴,“皇上,方才苑儿说的是骗人的,不管你怎样,你的爱,苑儿都愿意承受,哪怕粉身碎骨。”
感觉到惜若的语气渐渐消散,德毅惊慌的抱紧怀里的柔软,“苑儿,你别说话,别说话了,墨烨,快去宣太医,快去啊!”
惜若浅浅的摇摇头,挣扎着看着德毅俊朗的面容,温婉的说道,“皇上,妾要为后,要当你唯一的皇后。”
“好好,我听你的,苑儿,你坚持住,我们这就回去,你还有德萱妮和德宣昊呢,你不可以不负责任!”说完便紧紧的把惜若搂紧怀里的惜若,防止寒风割裂她们之间的距离。
“皇上,这是药,先给娘娘喝下。”红袖颤抖着手端着碗说道,看着娘娘身上的血早已不知道该怎么做。
惜若浅浅的睡下了,德毅这才露出微笑,轻轻的抚过她娇嫩的脸颊,“苑儿,你是傻,明知道我说出那句话会让你承受不住,为何还要尝试?”
“父皇,母妃怎么了?”从苎颜宫回来的德萱妮没有看到惜若身上的鲜红,只是不解的看着白天就睡觉的母妃。
德毅抱起德萱妮的身子坐在床榻上,“母妃累了,要休息。”
“哦,那妮妮亲亲。”说完,便趴在床上轻轻的亲了一下惜若苍白冰凉的脸。
“皇上,接下来怎么办?”安明看着皇上的憔悴说道。
“把雪妃午门斩首,不需要理由,朕要她死就死!明日就立后,准备立后大典。”德毅冷冽的说道。
雪妃从踏进书房就知道这不单单是一场废妃的游戏,看着皇上听到安明说贵妃娘娘吐血之后的眼神,雪妃便知道是什么原因要叫上所有妃嫔来这,淡淡的起身,身上的蓝色织锦长裙寂寞的飘荡在空旷的皇宫之中,当安明出现在汨罗宫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身正装的雪妃悬梁自尽,像是一朵白莲一般飘零在蓝蓝的天空,看着看着,连呼吸都带有致命的伤痛。飘零的一张薄纸拿在手上却沉重的压的自己喘不过气。
发髻上金色白玉贊依旧晃晃荡荡,伴着凄冷的寒冬结束了它短暂的一身。
安明看着纸上的黑字,无力的沉默了,短短的几行字却是一个女人愤恨的一身生。
姐姐,玲儿一直当你是姐姐,奈何身处深宫,只为博得皇上青睐。吾儿因你离我远去,你在皇上身边巧笑的时候可曾想起玲儿的孤苦无依?玲儿恨姐姐,恨皇上,以为可以为自己博得一些爱恋的时候,仍是姐姐和皇上双宿双飞。
还记得第一次见着姐姐的时候,你不似凡人的容貌怎么会是玲儿能够奢望得到的?奈何皇上在姐姐“仙逝。”期间对玲儿的宠爱,那段时光足以让玲儿为了得到皇上而不惜一切代价。
怪只怪姐姐生的太过貌美,树敌太多,宣月和妍嫔的事情想必姐姐蕙质兰心能够明白缘由,玲儿千错万错,不该嫁入帝王之家,如今冤冤相报,玲儿先走一步。
玲儿。
柳树飞絮,繁华不似,越爱越怕坠入深渊,越怕越是误入歧途。淡淡的相思终是解不开迷恋的愁肠,以为是相守,却最终油尽灯枯,怕就怕春光灿烂到最后只剩意难忘,长相思长不过天长,怕就怕春光灿烂成遗憾……
因为时间太过仓促,当清晨和煦的阳光洒进皇宫的时候,不管是否愿意,不管是否被宠幸,所有的妃嫔和美人都遣送出宫,就算有怨言也不敢上谏,已经有两个朝臣死在午门,只能静默的等着,看着,汐贵妃终于登上了皇后之位,后宫之首。
繁琐的细节德毅痛痛省略,太后明白惜若和德毅的不易,已经有了皇孙所以有没有嫔妃已经不再重要,只是坐在上方看着惜若被德毅抱着缓缓踏上阶梯,就算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仍然是震撼的自己眼角湿润。
“皇上,都怪你,别人当皇后大家都是开开心心,怎么臣妾这里就是静悄悄的呢?”惜若看着德毅轮廓鲜明的脸颊,温柔的说道。
德毅低头吻着惜若苍白的唇,“嘘,是不可以说话的。”
群臣都相顾无言的看着这一幕,就算是反对贵妃的一房也静静的看着,只是这一刻心灵的拷打让他们有些恍然如梦。
虽然开始的时候是静默的,但在德毅给惜若带上金色的小冠的时候欢呼声和鼓掌声混着漫天飘下的雪花融入了惜若的血液,转眼看着德毅寒气的脸,惜若轻轻一笑,“皇上,臣妾很满足了。”
“苑儿,原谅我……”德毅一把狠狠拥住惜若羸弱的身子,雪花渐渐隐藏住惜若眼角的泪珠,滚烫的混着冰凉的雪花滑落坠地,敲响了淡淡的回音,别人或许听不到,但是德毅和惜若听得到,那是幸福的声音,哪怕是雪霜,温暖依旧。
换上水色的薄锦裙衫,上着一件粉色的夹袄,有些俏美有些苍凉,站在白皑皑的雪地之中,惜若接下斗篷,单薄的身子仿佛就要落下一般,德毅忍不住的想要上前拉回惜若,却只听见佳人说,“皇上,请满足臣妾的这个愿望……”原来舍不得打扫积雪就为了给自己跳上一只舞蹈,德毅生硬的止住了脚步,看着徐徐飘落的雪花缓缓滑落,惜若的肩上,发上,鞋上,却刺痛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
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玉簪绾起,莲步微动,衣袖揽起,随着清脆的琴音水袖甩将开来,衣袖舞动,如玉的素手在头顶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如飞絮飘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看着惜若的舞姿,德毅想起那场晚宴,就是这样一只霓裳舞紧紧的牵连着先皇的一道圣旨,如今辗转千回,终是悔入骨髓,一杯一杯烈酒狠狠的灌入,德毅的眉目却是紧紧的追随着惜若的每一个动作。
红袖,墨烨和绿荷都是第一次见着娘娘跳舞,紧紧的抓着巾帕,牵动着每一个呼吸……德萱妮和德宣昊被送往了苎颜宫,惜若深深的吻过两个孩子的额头,既然不能永存,那就别再留下深刻的伤害。
白色的场景,漫天飘落的雪花,红粉的身影,乌黑的秀发,灵动的双眸,倾世的容颜,在这个如梦如幻的场景中渐渐涣散,终是体力不止,惜若缓缓的就要倒下,依然面含微笑的看着德毅的双眸。
推翻桌椅,德毅飞身而起,抱住惜若冰凉的身子,墨烨赶忙拿起厚实的狐裘盖在惜若的身上。
胸口的疼痛再次侵袭而来,惜若紧紧的拽住德毅的衣衫,“毅,不要进去,我就想在这纯白的素净中离开。”德毅止住脚步,墨烨带着红袖和绿荷退回屋内,只留下两个人静谧的空间。
只是静静的看着,惜若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眼下腥甜,只想留下娇美的一面,合上双眸,隔绝了人世……
德毅浅浅的吻着惜若的额角,轻轻说道,“我怎么会不懂你要的,你要为后,不是想要后宫的这个名衔,想要的只是我唯一的爱恋,是吗?苑儿……”
往事随风飘散,已是深冬,但也永远定格在这雪花飘零的一刻……
“表哥,快回屋吧。”齐玉莹见着欧阳枫拓落魄的站在门框边,心疼的说道。
可以感觉得到,欧阳枫拓紧紧的捂住胸口,她走了,就算自己远远的看着也依旧阻挡不住她走的步伐,此刻终于是再也没有牵挂,很绝的走出府邸,朝着远山而去,佳人已逝,缘何独留?
皇朝一片白雪的时候,德潇站在葱郁的山上眺望着遥远的那个方向,就算自己走的再远,就算自己再去逃避依然能够清晰的辨别她的方向。长衫顺风扬起,带走了多少寂寞?更多的还是蚀骨的那一份眷恋。
曾记否,昔日佳人倾城一笑;曾记否,昔日爱恋足以销魂……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最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