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终于来了。在苍山,夜是令人恐惧的。在白日,亘古不变的黑色苍山尚有一丝微柔的光亮,然而夜里,苍山则完完全全陷入在一片黑暗之中。当然,还是那句话,事无绝对。在苍山,夜里偶尔也是会见到光明的。那通常是人类点燃的篝火抑或是天上一闪而过的流星。
王部此刻,一堆堆篝火燃得很旺,山谷之内比白昼还要亮。这个说法放在别的地方也许有些夸张,但在苍山,在这个连日光都极难见到地方,说出这句话并未有半分不妥。
笑声,骂声,叫喊声,如同鬼叫一般,在外界听上去分外刺耳的一切,在苍山竟有一些美感。苍山的生灵太压抑了!对他们来说,用歇斯底里的方式来宣泄情绪也许更好。
地龙,那头硕大的地龙哪?
此时它正被放在架子上炙烤,金黄色的汁液从骨肉之中析出,肉香弥漫在王部的每一个角落,当然其中必不可免的夹杂着鲜血的味道。也许对苍山的生灵来说,鲜血的味道反倒让他们觉得熟悉,觉得心安,烤肉之中就该带着这样的味道。
“好香”地龙是一种皮糙肉厚的动物,它的肉一时半刻肯定是熟不了的。可纵然是半熟的地龙肉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难以抵御。地龙的块头太大了整个放在架子上烤明显是不现实,只好将硕大的地龙分成小段,放在不同的火架上慢慢的烘培。令人惊奇的是,无论是哪个烤地龙地方,周围都围满了人,尤以孩子居多,不得不说用地龙制成烤肉太诱人了,平日里根本难以吃到。
“王鼎哪?王鼎在哪?”在这热闹的氛围里有人想起了王鼎,毕竟地龙是王鼎猎来的。
“王鼎呀!”一个大汉,带着满身的酒气,双颊通红,看样子整个人都醉得不轻。他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用杀猪一般的声音说道:“王鼎说一头地龙太少,不够吃,要多猎一些回来”
“是吗?”有老者抬头看了一眼天,和苍山大多数的夜里一样,天空漆黑一片,有些渗人。
“祖上有高人训导在苍山夜里决不能出谷”老者的声音有些嘶哑,从中透出一股饱经沧桑的感觉。
“很多变故都发生在夜里”老者望着漆黑的天怔怔的出神了,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就像当年的一样”。
说完这句话,老者的眼中竟有了一丝水雾,在干枯无神的眼眸里打转,可惜并未有人注意到。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王鼎还未归来,不少人都有些担心,在苍山这个凶险的地方纵然是白天也是危机四伏更遑论是夜里。
“不行”有人忍不住了,腾的站了起来,大吼道:“王鼎八成是遇险了,我要去救他,谁同我一起?”声音之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急切与不安。
“坐下”有人大喝,语气之中透出阵阵威严,让人不敢抗拒,看得出来这人在王部极有威信。“王鼎若是遇险,你去了又能如何?”威严的声音,冷冷的说道。
“可······”那人想反驳,但是却无话可说,纵然心里一万个不高兴,可他却不得不承认王鼎比他强的太多。
“放心吧,王鼎一定没事”一道女声传来,并不柔美但却别有韵味。
“如若王鼎有难,铭文鼎不会这般安静的”一个女子,十七八岁模样,长得不算绝美可却很耐看。
“对对对”有人连忙附和道。王鼎与铭文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王鼎名字的由来就与这铭文鼎有关。
“哈哈哈哈”今天与王鼎在寨门前闹过一些不快且在王部极有威信,被王部年轻一代唤作明叔的那个中年男子忽然立了起来。脸上堆着浓浓的笑意,故意拉长了声音说道:“连玲儿都不担心王鼎,你们瞎操个心什么劲”。
“明叔你”那道女声传来,听上去是恼了但在其中却含着一股掩不住的羞涩。
“哈哈哈哈”众人齐笑,声音在整个王部回荡。
“快听”有人突然止住了大笑,身体绷直,侧着头,仿佛听到了什么。脸上有一丝紧张,两道眉毛拧在了一起。
“有动静”,苍老的声音喝道,其中带着说不出的害怕。
“看”有人一指前方,所有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去,在那,就在王部的山谷入口处,一大团黑色的影子在蠕动。它竟然进了王部,这不得不让人吃惊。
“是王鼎吗?”有人对着黑影喊道,众人都期待它能有所回答,可是等了许久那团黑影并未有所反应。
“这八成不是王鼎,这是个凶兽”众人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杀了他”有人提议,声音之中是说不出地紧张。
“且慢”那个被尊称为明叔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看着远前的黑影,眼神中有着一丝惊疑,指着那团黑影,缓缓的道:“你们见过哪个凶兽长这样”。
“是呀!”被中年男子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是一愣,从影子上来看确实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凶兽。
“苍山多异怪,有一些稀有的物种少有人见过,有什么奇怪”一个年轻小伙子很是不服,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对这个明叔没什么好感,也许他是看不过在他所谓的明叔平日里的做派。
“哼”中年男子,一声冷哼,顿时让他没了脾气,在心里他对这个所谓的明叔还是很惧怕的。
“既然你说这是一只凶兽,那我问你为何他进入我王部寨门竟无人通禀”中年男子气势骇人
“也许,也许是看守寨门的人被凶兽杀了”年轻小伙明显底气不稳,眼神也飘忽不定。
“你是说我王部看守寨门的人被凶兽杀了?”中年男子走到了小伙的身边,轻轻的说道:“如果没有这回事你可要担大责任,王部祖训,妄造事实,咒我族人者,做苦力三年”
“我,我只是说可能”年轻小伙子害怕了,做三年苦力在别的地方还好说,可在苍山如若让他在做苦力期间出入一些险地,那无疑是要他的命。
“既然不知道又为何胡说?照你所言倘若果真是这凶兽杀了王部今夜受寨门之人,为何听不到一丝声音?”中年男子声如洪钟,眉宇之间隐隐有一团怒气升腾。他对这个年轻小伙也很不感冒。
“好了明叔”有人上前,将中年男子拉开,深知他的脾气,害怕出事。
远方黑影一点点近了刚才听到中年男子与小伙的争吵,众人道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心里估摸着八成是王鼎无疑了。不过也有例外,还有人放心不下,警惕的盯着那团黑影,个别还悄悄拿起了武器。在苍山若想生存,多一些戒心还是好的。
黑影到了跟前,所有人都笑了,当然有一人笑不出来,就是刚才与中年男子争吵的那个年轻小伙,脸色发青,相当难看。
那团黑影正是王鼎,或者说是王鼎弄出的。这是万分惊人第一幕,王鼎的身躯艰难的移动着,身后两条地龙的尸骸随着他一步步地向前。王鼎的身上缠着一条粗壮的冥蛇,嘴中还叼着一只乌鹊。
怪不得王鼎刚才听到呼唤并不回声,原来如此。所有人都在心里暗骂,太不厚道了,简直要吓死人了。不过所有人也只是在心里埋怨,并未有一人说出口,王鼎带回到的东西太有吸引力了。
“吃”王鼎很干脆,将地龙,冥蛇,乌鹊的尸骸直接摔在了一堆篝火旁。至于他自己,在和一些人闲聊了几句之后,悄悄的拿起了一壶酒一个人静静的躲在了王部的一个小角落里。王鼎不善言谈,而且在夜里他更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远处,一堆堆篝火燃的很盛,王部的女人们穿这简单或者可以叫做简陋的衣服跳着原始而又粗犷的舞蹈,肉香,酒香夹杂着血腥味四处飘散。一个孩子跌倒了,他的母亲赶忙跑上去,将孩子扶起,心疼的抚摸着孩子的后脑勺,轻声地哄着。
在那一瞬间,王鼎的心一痛,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泪水弥漫了整个眼眶。还未带他反应过来,一滴眼泪就从他的眼眶中流出,顺着脸颊落下。王鼎下意识的伸手去接,紧紧的将眼泪握在了手中,那一刻王鼎只觉得一阵手疼。摊开手掌来看,王鼎大吃一惊,在他的手心赫然放着一枚蓝色的晶体。
“这······”王鼎欲语,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只引来一阵神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