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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孤岛

这是他们上次见面后的第三天,董先生没有想到年小姐会给他打这个电话,他本来以为自己那天表现的庸俗又讨厌,应该没留下什么好印象才对。董小姐其实也没有办法,这个电话是家里人逼着她打的,说上次别人破费那么多,怎么着也要意思一下,回请别人一顿饭,成不成先不说,老同学之间交个朋友也行,董小姐拗不过,总不能说她看不上董大川那副不炫富就活不了的富公子做派吧,到头来肯定会被人说一句都成老姑娘了,还挑别人呢。所以没有办法,她只好在家人的面前,硬着头皮给董先生打了这个电话,董先生没有推辞,爽快的答应了年小姐的邀请.

见面的那天下起了大雨,年小姐在约定的餐厅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个人的路人,成对的路人,成群的路人,大家撑着伞匆匆走过,生命中出现过许多这样的人,他们匆匆来,又匆匆去,有的人会深情的说再见,那个时候就像是永远不见.有的人会潇洒的转身,简单说句再会,而有的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年小姐很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看人群,她没有刻意的寻找谁的身影,只是在看着人来人往,年小姐也会想起李均,或许是因为她心里空了,但是好像只有这么一个模糊的人还住在里面,想象着人群中背着吉他叼着烟他匆匆走过他,会突然这么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可是,也只是想象罢了,哪怕是一个相似的身影,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董先生穿着依旧得体优雅,他很快就发现了靠着透明玻璃坐着,痴痴看着人群的年小姐,他走过去,站在玻璃前,挡住了年小姐的视线,年小姐抬头看了一眼董先生,他依旧和上次见面一样体面,在人群中属于那种一眼可以吸引人眼球的人,董先生敲了敲玻璃,年小姐礼节性的站起来,董先生也礼貌性的笑了笑走开了.不一会儿,董先生就从大门走了进来,年小姐现在脸上的笑容一定是尴尬的,她自己也意识到了,所以端着咖啡喝了一口.

“不好意思啊,路上有点堵.还没点餐吧.”董先生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年小姐,只是很自然的接过菜单,礼貌的向服务员点头致谢.

“没有,你想吃什么就点吧,我喝咖啡就行.”年小姐抬头看了一眼董先生,端着咖啡喝了一口,转头继续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行,服务员.”董先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所以也开始自顾自的点餐,点完餐后也习惯性的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下雨的时候人群就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的电影,所有的画面都在雨声中加速起来,餐厅里的大提琴手刚好演奏着巴赫的雅克的迦可琳眼泪,悲壮哀怨却又刚刚好的气氛.

这顿饭吃的异常的清净,年小姐像是沉醉在音乐里,痴痴的看着雨中的人群,偶尔,她也会抬头看看一本正经的吃着饭的董先生,其实董先生的确是个优秀的人,有着出类拔萃的外貌和财富,当然,只是在气质上差了一点,年小姐这么考虑着,小小的演奏台上,年轻的大提琴手哀怨的拉着曲子.两个人并没有在意彼此之间在于旁人看来奇怪的尴尬感,相反,他们两个人即使面对面坐着,也没有太多的交流,他们依旧可以像独自一人一样,享受一个人的快乐,只是有人坐在对面,却又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们两个人就像两座孤岛.这是后来认识他们的人评价的,两座孤岛.这是一个非常稀奇的说法,人怎么能被比作是岛呢?不过后来慢慢的,他们也明白了,这个坐在对面的人,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可以用厘米计算,可是他们的心却像两座孤岛,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等待着自己的小船靠岸.

此刻的雨声沙沙的打在玻璃上,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繁华的街道立刻变的冷清起来,可是急促的雨声却又让街道变的急躁起来,撑伞的人没撑伞的人都在霓虹中奔跑着,任凭雨水打湿了鞋袜.董先生的饭也吃的差不多,年小姐的咖啡也已经凉透了,两个人相视一笑,董先生擦了擦嘴,起身准备买单.

“都说这顿是我请.”年小姐客气的笑着说,“可别让我欠人情。”

“那就让你破费了。”董先生也没准备和她争着买单,他和年小姐本来只是相互敷衍罢了,在金钱方面当然还是对等比较好,很明显,年小姐对他完全没有兴趣,虽然说到这一点,董先生难免觉得有些挫败,怎么说他也算是一表人才,在那些小姑娘眼里,他就是标准的男神,可是在年傲霜这个老姑娘眼里,他只是个吃闲饭的纨绔子弟罢了,不过这也怨不了别人,这个印象本来就是董先生故意留给年小姐的。所以,他们两个人的约会不过是为了躲避家人的疯狂追问罢了,彼此只是避难港罢了。

两人从小餐厅出来,凉风就迎面扑了过来,夹杂着雨点拍在身上,董先生小声骂了一句,年小姐冷不丁的笑了笑,没有告别也没有说再见,两人只是简单的说句,走了,便撑伞走向不同的方向。

走了几步,董先生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回来,走的飞快,好不容易追上了年小姐,年小姐有些吃惊的看着气喘吁吁地的董先生,董先生喘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年小姐,年小姐对这突如其来的认真感到诧异,此时,在斑驳的霓虹灯中,两个站在雨中的人,在旁人看来,像极了偶像剧里惯用的煽情表白桥段。

“年傲霜。”董先生眼中少有的柔情,让年小姐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你回去,你家里人问起来的话。”

“恩”年小姐见董先生欲言又止,尴尬的点点头,“问起来的话?”

“就说你看不上我。”董先生这么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年小姐觉得可笑,她也没有控制住,哈哈的笑起来,“你倒很有自知之明。”

“当然,我回去也会这么对家里的人说,强扭的瓜不甜,他们自然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董先生说道。

“你当然是全身而退了,我可不会这么好过。”年小姐摆出她标志性的嘲讽脸,迈着步子往前走,“我现在可是老姑娘,这么说不是把自己往炮口上推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们相互都没有感觉,这么一来二去的,下这种暴雨不在家里谁叫,出来干瞪眼坐着,你觉得有必要吗?”董先生不得不承认,让年傲霜这么说是不厚道,“不然你说我没看上你这样成吗?”

年小姐白了董先生一眼,上次那么高调的抱着一把束玫瑰花回家,现在这么说不也是打脸吗,本来这种相亲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可是刚好两人在双方家长眼里都是合适的人,这样匆匆收场的话,就是明摆着和家长对着干,未免不高明。

“你们家不愿意得罪那个老团长,我也更不想惹我姐。”董先生跟在年小姐身后说道,“这么着吧,年傲霜,你就跟我直说,这两年你准不准备结婚吧。”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结婚,我出来和你相个屁的亲啊。”年小姐不愿意理董先生,他的话让人听着就火大。

“那这么得了,我们干脆放个大招,你也清净,我也安逸。”董先生笑了笑,这个笑容是标准的坏主意诞生的笑容。

“说。”年小姐都忘记这短短的50米路程,她翻了多少个白眼了。

“咱俩,干脆订婚吧。”董先生说道,雨点打在雨伞上哗哗作响。

“哼,你不是看不上我吗,那定哪门子的婚。”年小姐觉得荒诞可笑,这么偶像剧的狗血想法算是哪门子的主意,一定是下雨下到脑子也灌了水。

“你也看不上我啊,所以我们俩订婚,不结婚,订了婚你父母,我家的人都安静了,都不会催命了,我们都可以安静的找自己的真心人了,你看,WIN-WIN啊。”董先生说道,他的双眼发亮,喜悦的盯着年傲霜,等待着她点头.

“幼稚!”年小姐也不知道是那股子的怒气,一把推开董先生,“滚开。”

董先生一个踉跄,年小姐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他也懒得追上去,“喂,想清楚了联系我啊!哎!”

年小姐嘴里骂咧道,“去死吧你。”心里觉得生气堵得慌,越想越生气,现在她已经到了这种没有爱情也要勉强祈求一段婚姻的年纪了吗,把婚姻当什么,果然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败家子儿。年小姐觉得心里委屈,可更加难过起来,一定是暴雨的原因,她深吸一口气,一路走一路拦着的士,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雨中这么走了多少米,终于有一辆车停下来。

坐在后座上,年小姐觉得自己可怜极了,她想到了2046最后一幕,以及屏幕上那一句寂寞的台词:他一直没有回头,他仿佛坐上一串很长很长的列车,在茫茫夜色中开往朦胧的未来。此时此刻,她也多么希望,有那么一个朦胧的未来,等着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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