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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除夕之夜(下)

就在韩贵在租房小楼里跟军哥三个伙计杯来杯往,兴高采烈斗着酒的同时,在同一个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唐甜正开着车缠来绕去在林远市的街道上。

街道上行人稀少,大家都陪着家人坐在充满温馨气息的房子里共度年夜,而唯有她一人有家却不能回。

早在七天前,家里唯一的一个保姆也已经回家过年了,于是装扮华美的房子里就只剩唐甜一人,特别是对于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来说,她更是害怕回到那里去,那里除了阴冷外,她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当接到父亲从美国来的电话说今年又不能和她在一起欢度春节时的那一刻,唐甜的心就冷了,她当然可以回美国去,可是回去又如何呢?她害怕看到父亲那因思念母亲而日渐憔悴的脸,没有人能够理解唐巨天对妻子的思念和那天高海深的感情,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能,她也可以上干爷爷那里去,干爷爷都给她打了多少电话,都要出动私人飞机来接了,可她就赌气似得,偏要一个人过年。

其实她应该理解父亲的,唐氏家族人丁单薄,自母亲死后,就只剩下她和父亲了,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母亲的死已经让父亲的心也跟着死了,常年留恋在和母亲共处的记忆中。家族荣誉这看不见的枷锁从记事起就把她牢牢缠住,她可以拒绝甚至可以放弃……可是她真的能吗?

唐巨天是林远人,这也是唐氏企业进驻林远市最主要的原因。当年唐巨天的父亲唐世宗独闯天下,历尽千辛万苦创下如今唐氏企业不朽基业,而这份重担最终却落在了唐甜还担不起任何风雨的肩上——两代人的心血,一个家族的兴衰啊!

三个还是四个,或者是五个六个小时过去了,唐甜丝毫也没有要把车停下来的意思。车是一款普通的白色桑塔纳,车里的收音机开着,唐甜根本不知道在放些什么,只是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围着城市绕啊绕啊……

……

韩贵跟军哥每人抱着好几个箱子的烟花来到力秀广场的时候,广场上并没能像想象中的热热闹闹,而只有一群小屁孩三三俩俩地围在喷泉边上放着廉价的烟花。可这丝毫没有减落军哥的兴致,欢呼奔到喷泉边,迫不及待地就开始摆放烟花,一群小屁孩一见他们的阵势,不一会儿就齐齐围了过来。

这情景刚好让把车停路边坐在车里一直伤感地看着那群小屁孩放烟花的唐甜看到,尽管这俩个小子换了新衣,可唐甜还是一眼就瞧了出来。心下没来由的一喜,几乎想都没想,带着冲动就下了车,心急的就像在这特别的日子看见亲人一样,恐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这是何道理。

韩贵和军哥被一众小屁孩围着,手忙脚乱地听从他们的指挥点燃了喷泉四周已然摆放好的烟花,顿时百来支烟花齐放,伴随着小孩的欢呼声,彩色的火焰把周围照映的通红,闹腾的欢叫直通天际。

唐甜走到离喷泉池子几米外就停下了,实不忍打破这在她眼里难得的欢腾场景,莫名带点妒忌地看着韩贵和何建军像两只大猴子般被一众小孩子手牵着手笨拙地围着喷泉池绕着圈转。

转到对面,韩贵隐约瞧见唐甜的身影,只觉眼熟,可又看不清楚,不由想放慢脚步,却身不由己地随着人群转动,可还是一直反过头来想看个清楚,当确定站在那灯火阑珊处的正是唐甜时,韩贵连忙甩脱被两个小孩紧抓的双手,向唐甜奔去。

一直以来,韩贵很想请这个免了他一次牢狱之灾的女人吃个饭,不说还人情,起码得意思意思。虽然女人没有出面,但是通过何建军的话,傻子也能想得到,那次去看守所接他也给过他名片戴眼镜姓张的,百分之两百就是眼前这女人托来的。

“吁?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韩贵日愈显成熟的脸孔上带着酒后的红晕,满面笑容地看着唐甜说道。

在烟火照耀下,烟雾迷蒙中,身处朦胧处的唐甜看来既显高贵而又带点神秘的味道,敷衍道:“我刚好路过,看见你们在这便下来打声招呼。”

韩贵并没有注意到唐甜一闪而没的黯然神色,仍是兴高采烈地欢笑道:“你真是来的巧,我们也刚刚到就被他们给包围了。”说着指着那一群依旧疯狂的小孩,问道:“就你一个人吗?”

韩贵一句不经意的话,令唐甜自认为做好防备的心理差点崩溃,强笑道:“恩。打扰你们了吗?”

“没有。”韩贵挥了挥手,打了个酒嗝,有点难受,皱了皱眉头道:“一起玩?我给那群小王八蛋转得头都大了。”

唐甜沉默几秒钟,带点怀疑地惊喜道:“可以吗?”这时的她,更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韩贵大笑道:“怎么不可以,今儿个可是过年,我们都准备玩通宵,现在放了,等下十二点还接着放。你们林远人不是在这天都喜欢集体到燕江边去放吗?我和军哥等十二点过后就是准备去燕江凑热闹,哈哈,想着都来劲。”

唐甜闻言,神情一黯,美目中有那么一瞬间闪现向往的光芒,马上又黯淡下来,叹了口气道:“你们运气真好。”

这时,开始摆放的一圈烟花已然放完,乐不思蜀的何建军也发现了唐甜的到来,这个一见女人便脸红的的小混混这刻却满面兴奋,高兴地向唐甜问好道:“唐小姐,这么巧,新年快乐。”

唐甜微笑着向他摇了摇手:“新年快乐。”

烟火再次被点燃,没等唐甜反应过来,略显生硬的双手已被一群小孩拉起又围着燃放的烟火身不由己地转起了圈,火光照映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欢笑,唐甜竟然感动莫名,曾几何时,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新年的乐趣和那种闹腾的气氛。

她更惊奇的发现,快乐原来离她竟是这样的接近,触手可及。

那一晚,她忘乎所以就像是一只穿梭在花丛中的蝴蝶一样蹦跳,戏耍,追逐在烟花丛中……已是满头大汗也丝毫没觉着累,就连一众小孩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她也似未所觉。

当最后一把烟火燃放完,唐甜这才停了下来,红扑扑更显动人的脸蛋上香汗淋漓,轻轻用手擦了擦,似这才发现广场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依然喜逐颜开道:“都走了?真是累死我了。”

韩贵看她气喘吁吁的摸样,开玩笑道:“你玩的时候真是疯狂,天塌下来你都不会知道。”

唐甜美目飘向韩贵,要说什么,突然却想起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又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她又将回到那个如坟墓的家了,心头一阵刺痛。快乐的时光总是在不知不觉飞逝,而刚才的欢腾场景她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幸参与。

然而,唐甜却听到自己的声音道:“我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在这特殊的日子,这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韩贵和何建军闻言齐呆,他们当然不会以为唐甜是没有钱吃。可那又是为什么?

唐甜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摸样,苦苦一笑道:“为什么露出这么古怪的摸样,很奇怪吗?”

两人正儿八经地点点头。

唐甜并没解释,因为解释的话又将触及那令人极度不愉快的伤痛,瞪着对每每思及都能让何建军丢魂的动人眸子,可怜巴巴。

何建军大手一挥,“走,我请你吃大餐去,吃啥都有。”

……

小楼内,离开时满桌的狼籍被两人顷刻间收拾干净,又忙着从新为唐甜准备盛餐。

唐甜不动声色地坐在桌前,一点也没有要过去帮忙的意思,看着两人忙进忙出,心下不由升起荒谬的感觉,自己和他们严格说来也就是第三次见面,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外,一无所知,而自己现在却在这新年之夜赖在这里就不想走了,看着俩个有可能还比她小上几岁的异性为此忙活,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温馨。

桌上渐渐地摆满了菜,当韩贵把最后的拿手绝活——烤鸟肉端上时,早已忍不住食指大动的唐甜哪还顾及什么淑女风范,招呼也不打便一派狼吞虎咽的吃相,让韩贵和何建军都忍不住皱眉,这个女人看来漂漂亮亮、斯斯文文的,可今晚可是让他们大开眼界,先是玩起来的时候放荡疯狂,现在吃东西时却又如饿鬼投胎,哪看得到半点斯文的样子。

唐甜左手拿着用竹签窜起烤得油兹兹焦黄的鸟肉,右手拿着一只热腾腾香喷喷的鸡腿,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满手满嘴的油腻吃得不亦乐乎。

何建军看着她的吃相,忍不住关心道:“要不要给你来杯水,还是饮料?”

唐甜努力地把满嘴食物咽下,黛眉微皱想也不想道:“水。”

何建军慌忙跑去为她倒了一杯温水。

看着这妞吃得这么起劲,经过一番闹腾后已经酒醒的差不多的韩贵也拿来酒杯,为他和何建军一人倒了杯白酒。

唐甜把喝干的水杯移到韩贵面前,指指杯子含糊不清地道:“给我也来一杯。”

“一杯?”韩贵怀疑地道,要知道这一杯下去就三两多,能喝三两白酒的女孩在韩贵眼里酒量已经算很可以了。

唐甜点了点头,接过李何建军替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和嘴,满足道:“你们的手艺真不错。”说着,举起杯子又道:“用你们的酒敬你俩一杯,当做谢谢你们丰盛的晚餐。”

韩贵何建军相互看了一眼,轰然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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