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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腊月屠城(1)

1937年,十二月二十七日,青城。

那是一个让顾宇一辈子都铭刻于心的时间和地点,也是他心中永远抹不去的悲痛记忆。即使已经整整过了三年,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顾宇的内心就会忍不住的一阵绞痛,血气凝结着怒气在血管中沸腾、喷薄欲出。

青城是顾宇的故乡,地处大西南广袤山峦之间,虽然偏安一隅,又只是一个小城,但也算得上千古名城,历史上也曾赫赫有名,它更是西南部地区通向华东大地的交通咽喉。

近百年来,天下时局风云变幻,自列强入侵到清朝灭亡,再到民国建立,青城经历了改朝换代的洗礼,也沐浴过五四运动的民主之风,但却从来没有遭受过重创,它虽历经沧桑但却依然静静地屹立在西南大地。

1937年,抗日战争已经全面爆发,不久前骇人听闻的南京大屠杀让全中国民众闻之色变,也让青城人震惊不已。日寇至于青城人乃至全中国人,那是一群比魔鬼还要可怕的存在。然而让青城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恶魔会这么快降临到青城,至此,青城人像华夏大地所有的不幸的中国人一样,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大劫难之中。

那一日,腊月二十七,说来也奇怪,本来晴空万里,炎阳高照,可是过了晌午,天气却反常起来,一时间,黑云密布,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树枝被大风拦腰截断,纷乱地倒下来,阻挡了交通,破坏了电路。屋顶的瓦片也被大风掀起,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城内一片混乱,人们感到恐慌和不安,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躲在家里祈求神明庇佑,让这异常的天气早点停止。而青城政府也束手无策,电路被毁,电话打不出去,电报也发不出去,根本无法请求上级的支援。即使电路没有被毁,可是面对大自然的灾害,上级部门也束手无策。此刻的青城,犹如困兽,只能听天由命,不管是老百姓还是政府,唯一能做的就祈祷。

还好,到了凌晨,大风总算停下来了,一切恢复了宁静,人们紧张、焦虑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可以踏实地睡一个安稳觉了。然而,灾难并没有停止,等待青城人的却是另一场更加可怕的噩梦。

大约凌晨两点,刚刚进入梦乡的人们被一阵震耳发聩的轰鸣声所惊醒,在人们还来不及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紧接着的便是不绝于耳的爆炸声和照亮半边天的火焰,人们终于明白了:魔鬼降临了。

几十架明灭闪烁的敌机不断地在青城上空徘徊,投下威力的巨大的炮弹。在不绝于耳的轰鸣声和爆炸声中,城内许多建筑已经开始坍塌并燃起大火,人们只好逃出屋外,寻找可以栖身的安全地带,可是整个青城大部分地区都在日军拉锯式的轰炸范围内,几乎没有可以栖身的地方。

慌乱的人群在城内四窜,人们的惊叫声和小孩的啼哭声之于巨大的轰鸣声,是那样苍白无力。许多躲闪不及的人们已经在轰炸中丧生,血肉模糊的横尸街道和城内各个角落。还有的人虽然生命犹在,但却比那些丧生的人更加悲惨,他们被炮弹炸得四肢残缺,五感残损,已经连逃跑躲避的能力都没有了,只能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祈祷着亲人能够幸免于难。而那些幸运还健全的人们,一边忍痛离开丧生和残缺的亲人,一边寻找生的契机。

日军的轰炸还在继续,城内死伤无数。面对日军强力的轰炸,驻守在青城薄弱的兵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虽然他们也有几架德国FH18火炮,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落后装备,而且经久未用,炮筒锈蚀,其威力根本无法击落日军的先进的战机,所以在试了几次之后就放弃了。政府官员和官兵也只能像老百姓一样,四处逃窜来躲避炸弹的袭击。然而小小的青城,不过方圆几十里,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既然城内已经没有的安全的地方,唯一能逃的地方就是城外。人群已经因恐慌而丧失了理智,在这个关头,他们只能盲目地跟随着政府军惊惶外逃。

顾家一共老少五口人,父亲和妹妹已经在炮火中丧生,现在只剩下年迈的爷爷、孱弱的母亲和刚刚成年的顾宇。他们已经顾不上亲人的遗骸,带着悲痛,跟随着人群惊慌地向城外逃命。

此时,天已微亮,当顾宇一家跟随着人群和政府军刚刚逃到城门口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令人更加吃惊的一幕,一大批身穿淡绿色的军装,头戴钢盔,手持刺刀步枪日军,正在一点点地接近青城,他们步伐统一有序,远远望去,就像是大波大波的蝗虫正在袭来。

此种局面,真的是到了危急至极的关头,前无去路,后无退路。怎么办?怎么办?每一个青城人都在心里询问着同一句话。人群开始静滞下来,四周的空气如同凝结了一般,直到人群中有一个人开始高喊:“既然逃不掉,不如以死相抗。”

此话一出,千呼百应,人群中的情绪开始高涨起来,众人齐声高呼:“以死相抗!以死相抗!以死相抗!”

面对人群高昂的情绪,走在队伍最前的守城官兵的斗志也被激发了起来,他们眼中射出怒火和悲壮交织的光芒,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的首领,那是一个一脸沉毅的中年汉子,他略微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就走到人群前面,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高昂的呼声立刻宁静了下来,人们静静地看着他。

首领用那种坚毅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人群,然后用一种冷峻却不失威严的语气对着大家说道:“今日我青城遭此劫难,作为守城士官,我陈广军本该义不容辞低率领士兵誓死抗敌,无奈敌强我弱,本想带着大家逃命,却无路可退,现在唯有以死抗敌,杀出一条血路。各位有血性的汉子可愿意跟随我陈广军殊死一战!”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一片热烈的呼声:“殊死一战!”

陈广军再次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人群立刻静止了下来,陈广军继续用那种刚毅却明显带着激动的语气说道:“好!大家都是好样的。不过,既然要同敌人殊死一战,那我们还是要讲究一些策略。这样,我们持枪的守城士兵站跟着我站在最前列,精壮的汉子迅速找到可以作战的武器站在士兵的后面,老弱妇孺站在队伍最后面,我们一起杀出去!”

“好!”人群中立刻爆发出热烈的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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