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礼堂的前方是高高的木质舞台，左右两边都有上下的台阶，舞台上铺设着红色的地毯，而舞台前有一段宽宽的小道，小道的另一边是一排桌子，给第一排的评委席用的，之后便是大片大片的席位。

看着这一切，金赫妍不禁怔忡。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权秀珉只开了舞台这块的灯。趁着金赫妍打量礼堂的那会儿，他已经坐在了第一排评委席的正中间的位置。

打量完一圈，金赫妍的视线落到了坐在那里的权秀珉身上。他笑而不语，做了一个请她上台的手势。

金赫妍顺着台阶一步一沉重地走上了舞台，木质的舞台随着她的每一次踏步都发出沉重的回响，也许只有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她才能好好感受自己走上舞台时的心情吧，到了明天她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表现而不是这个舞台和由她带出的心跳了。

站在舞台中央，她望着第一排的权秀珉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上午他们所写的演讲稿，权秀珉早就逼着他们背了出来，连演讲时候的表情、抑扬顿挫的地方、动作他也一一给予了指点。现在是他验收成果的时候了吧。他是想给她一次模拟测验，所以才会带她来现场的吧。

金赫妍这么想着，重新低头定了定神后，开始了她的竞选演讲。

权秀珉一语不发，一脸的肃然。他看着眼前这个站在舞台上的女生。她的声音有力、嘹亮，没有话筒却也仿佛能够传到遥远的地方，她的眼神渗透着热忱，即使面前的座位上没有观众，她却也像是看着座位上的谁，她在用自己全部的感情去说服他们。这种眼神是他没有教过的，这种具有穿透力的声音也是他没有教过的，这样具有生命力的演讲更是他没有教过的。

权秀珉不由地鼓起了掌，金赫妍微喘着气望着他。终于，她看到了权秀珉眼中的认可，所以她露出了姣好的笑容。

“真是太意外了，你拥有了一切我都无法教会你的东西。”权秀珉离开了座位，朝着舞台缓步走来。

金赫妍没有回答，仍然是笑。但是，笑着笑着，她却流出了眼泪。

权秀珉一时无措，不知她是喜极而泣还是因为其他。看着她抽泣得越来越厉害，他也决定不再向前，只是静静地望着在舞台上哭得惊天动地的她。

金赫妍控制不住自己，最后她连支撑自己站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干脆蹲了下来，将哭花了的脸埋在膝盖里抱着自己继续哭。

“对……对不起……”金赫妍抽泣着，口齿不清地向权秀珉道歉。

权秀珉走近了她，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抚，最终还是收紧了手，没有这么做。一转身跳坐在舞台的边缘，将金赫妍揽到了自己的身边。

“不要道歉。”权秀珉明白金赫妍的心情。她是在为自己的失态道歉，只是他不介意。

金赫妍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有很长的时间，但权秀珉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静静地拥着她，让她哭泣，直到她哭累了，几乎要睡了过去。

“我的妈妈是个校长……”心情平复后，金赫妍随权秀珉一起坐在了舞台边沿，终于开口道，“她在一次演讲中死在了演讲台上。”

权秀珉震惊，恐怕这是连于佳莉都不曾知道的过去。

“这里的小礼堂……和妈妈死去的时候所在的礼堂实在太像，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对不起……”说着，眼泪又落下了几滴。

“我说了，不要道歉。”他拿出了纸巾，递给了她，语气却是轻柔耐心的。

“你说我拥有一切你无法教会我的东西，那些东西全是妈妈教会我的。妈妈的每次演讲我都在场，不论是开学典礼、结业仪式，教职工研讨会，她的演讲都让人有所触动，一点都不晦涩，我到现在都仍然记得她震动的声音，她高昂的热忱，还有……她每次演讲完对我的微笑……”

“因为你妈妈，所以你才想当一个教育者？”

金赫妍有些惊讶地看了权秀珉一眼，她惊讶于权秀珉竟然知道她的理想，但她也不打算追究，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妈妈是一个好校长，她为教育事业奉献了一生，她爱学生，爱学校，她喜欢上课时的肃然，喜欢间隔不断的上课铃声，喜欢在广播室里宣布学校的重要活动，喜欢办公室里的墨水和卷子的味道，喜欢空气中飘扬的粉笔灰尘，喜欢教学楼里的夕阳……她喜欢学校里所有的一切……受她影响，我也觉得能够站在学校的最高处，观望着领导着这一切是十分神圣美妙的，所以我也想成为像她一样的充满热忱的教育者。”

听着金赫妍阐述着她心中美好的理想，权秀珉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现任T大的校长，权智永，在他看来他的父亲才是现实社会，而金赫妍的母亲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所有这样的美好的人物、事物全都是人们为了创立一个好榜样而虚构出来的而已。可是，她的母亲于她来说就像是一个信仰，他不忍去破坏它，也正因为金赫妍有这样美好的理想，她才会是这样一个美好的人，他更不忍心去夺走这一抹他最爱的美好。

“我相信你可以的。”他只这样鼓励她。

然后，金赫妍转头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笑容，而脸上的泪痕也已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