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你过来。”丁妡笑意盈盈,站在门口的游廊,招手示意,貂蝉拖着还没痊愈的身体,在院中扫地。
貂蝉心中一凛,一向冷冰冰的丁妡怎么突然变了个人,好像一下子从寒冬来到阳春,这让一直包裹着厚厚的衣服御寒的人儿一下子无所适从,甚至全身热辣辣的像毛刺扎着一样。
一起干活的人也都不明所以,又一时不敢停下手中的活儿,一边诺无其事的继续干活,一边心里打着鼓,或是替貂蝉担心,也许丁妡又在耍什么花招;或是幸灾乐祸,反正不是自己,谢天谢地。
貂蝉心有余悸地上前,尽量不抬头去和丁妡有眼神交流:“夫人,有什么吩咐?”
“好标致的可人儿。”丁妡上上下下打量着。
貂蝉虽然低着头,却能感受到丁妡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慢慢划过,像是丁妡拿把刀,用刀锋从身上划过一样。
“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看看。”丁妡依旧充满笑意,话语温柔,让人恍如隔世,不敢相信。
貂蝉只好抬头。
“好美的一张脸啊,为什么非要化装成一个小丑?”貂蝉看到,温柔含笑的目光一下子转变为尖锐凶狠的目光,丁妡突然厉喝道:“貂蝉,你个小贱人,当我是瞎子吗?当我是小孩吗?敢跑到我身边勾引我的男人,你找死吗?”
说着,丁妡亮出泛着银光的匕首,奋力朝貂蝉脸上划来。
貂蝉避闪不及,脸瞬间被划了几道伤痕,一时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这下子,你不用再化装了,可以放心做个丑女人了。”丁妡得意大笑。
这时,吕布走进院子,看到这场景后,眉头都不皱一下:“夫人,这个小红又惹你不高兴了,发这么大的火?”
丁妡见到吕布,竟像小姑娘似的,钻到吕布怀里,一边用小拳头敲打着吕布的胸脯,一边娇滴滴撒娇道:“相公,你不知道,这个小红把自己化装成丑八怪。我招下人是从来不管俊的、丑的,只要能干活,是个明白事理的贴心人就行。她这样做,明明就是讽刺我是容不得长得好看的人进府,讽刺我是个母老虎。你说我能不难过吗?”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貂蝉不敢相信,所有在场的人都好像梦游一样,看到了幻境。
“如今的下人确实越来越放肆了,都是妡儿你平日里太宠溺了他们。”吕布拍着丁妡的肩膀,心疼道:“你何必亲自动手啊,让我来吧,一刀杀死不就干净了吗?”
吕布拿着刀,逼近貂蝉:“你敢骗妡儿,今天就让你不得好死。”
秦明冲了进来,抱着吕布的臂膀声嘶力竭地喊道:“哥,你醒醒,你是不是被人下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她是貂蝉啊!是你的未婚妻!”
吕布低下头,细细看着,后退了两步,喃喃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到这里了?”
“相公,你平时总是说爱我,能为我做一切事情,现在竟然跑出来一个未婚妻,不管真假,我要你杀了她。”丁妡见吕布在犹疑,便加了个残忍的后缀:“要不就杀了我!妻子只能有一个!”
吕布拿着刀,站在貂蝉和丁妡之间,左右为难,仰天长叹。
“这一切都是我的缘故,是我错了!”说着,吕布毫不犹疑地把匕首插向自己的心窝,鲜血“噗呲”喷涌出来。
“不要!不要啊!”貂蝉见状,想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貂蝉一身冷汗,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发现是一个长长的噩梦,让人唏嘘不已。最近伤口正在愈合,很痒,睡得很不踏实。
她拥被而坐,静静想了好久: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脚。在丁府时间久了,终究会被发现的,我虽然爱着他,想一直陪在他身边,但也不能太自私,万一哪一天事情露馅了,吕大哥真的会陷于两难境地的。如果选择我,他就要抛弃现在的妻子,就要离开丁原,他的前程就没了,自己只不过是一穷二白的普通女人,什么都不能给他。
即使选择丁妡,我不会怪他,但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却会指责吕布攀高枝,抛弃旧人,名声就毁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合时宜地出现。如果自己从此消失,那么吕大哥就不会面临选择,就不会为难,就可以一直安稳的生活。
无论过去如何相爱,但都是过去式了,都要服从命运的安排。沧海桑田,没有什么永垂不朽。
也许,我应该尽快离开丁府,离开洛阳。
貂蝉睡不着,干脆悄悄来到院子里,沿着游廊慢慢走着。
因为心事重重,貂蝉不知走了多久,竟走到了一处隐蔽而别致的小园子。
月光皎洁,倾泻一片银辉。小园里如白昼一般光亮,又迷离如幻境,影影绰绰,浮光掠影。
貂蝉静默在游廊的阴影里,惊讶的心口都跳到嗓子眼,他看到了吕布,一袭白衣,时空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年那天的木耳村的大河边,白衣少年吕彘牵着一匹白马款款而来。
当时,貂蝉的头被村民的铁器击打,有轻微脑震荡,就要支撑不住快晕倒的时候,看到了吕彘。吕彘向她投来心疼、爱怜的一瞥。
貂蝉顿时心都融化了,感觉这个少年就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然后打得坏人们落花流水。
此时此景,貂蝉的心也融化了。吕布手里拿着一柄匕首,仔细看着,摸着上面的字迹,口中喃喃念着。
貂蝉听不到声音,但知道他念的是:貂蝉赠。
因为那把桃木匕首是她削的,字是她刻得。
可以想象,吕布这么多年一直把她的桃木匕首带在身边,当年长亭分别时,吕彘说:“看见它,就如同看见你。想你了,就拿出来看看。”
同样可以想象,这些年,他一定把它藏在贴心的地方,根本不可以让丁妡和丁府的任何人看到。也只有在这夜深人静时,才敢取出。
貂蝉可以肯定,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吕彘虽然名字换了,但心依然没变。
多情烦恼,无情多好。如果吕大哥忘了自己,就不会内心如此煎熬。
貂蝉无语泪流,她多想冲出去,抱住吕布,倾诉衷肠。可是,她不能,她现在已经坚定了刚才的想法,她一定要离开,不动声色地离开,走的远远的,从此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