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7】
暗月回到秋水山庄时已是漏断人更静了。当一切都在夜的掩护下安静地酣睡着时，庄主的寝室里却还灯火辉煌着。暗月愤怒地冲开所有的护卫，直奔入庄主的寝室内。
暗月近乎发狂般质问道：“为什么骗我？她只是一个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你为什么还要我杀她？”
庄主笑了。
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应该早知道暗月会回来找他，所以他在等他。
他反问道：“是我欺骗你吗？不，是你自己欺骗了自己。暗月，是你的多疑和自私欺骗了你。”
“你明明感到对手完全没有杀气，你完全可以判断出她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但你只是怀疑是她在迷惑你。换是以前，你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但是现在，你却犯了这种错误。”
“如果你稍微打探一下，那么这一切全不会发生，可你没有，你宁愿自己判断错了也不去证实，因为你想这一切快点结束，然后就可以带着你喜欢的人远走高飞。我说的没错吧暗月？”
“你到底还要我杀多少无辜的人？”暗月低沉地吼道。
庄主微笑道：“暗月我说对了，你在心虚。”
暗月眼睛通红，他来这里就不是为了这无聊的争辩，所以，倏地，剑出鞘了。剑光一闪，明晃晃的剑尖不知何时就抵在了庄主的鼻尖上了。
“再说我就杀了你……”暗月愤怒地说。
“那样的话你也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庄主的话音刚落，外面突哗啦啦一片骚动，围上一群高手来。
这是早预谋好的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只是从一开始暗月就被蒙在了鼓里。是自己太过幼稚还是庄主深谋远虑，暗月倦于探讨了。
暗月笑，轻蔑地笑，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暗月说“你会觉得我是一个怕死的人么？”
“当然不会。”庄主不假思索说道。
“就算是叶子她也不会的，但她还是因为你而死，从始至终她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因你却不得不陷入死亡的漩涡，是你连累了她。暗月你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你说过会保护她的。”暗月微笑道。
暗月像被电击般颤了一下。他的目光变得柔和暗淡起来。他缓缓收回剑，面色苍白憔悴。
“为什么，请告诉我你这样做的原因。”暗月恢复平静地说。
“那女人是真的厉害，只是不是武功而已。她不知给清夜灌了什么迷魂汤，清夜完全被她蛊惑住了。”
庄主语气突然缓和下来，现出一个父亲的慈祥神态：“我要不这样做，恐怕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选择离开你又怎么能挽留得了呢，也许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他不能走，不应该走！”庄主板着脸，急促说道。
“他一定要回来继承这里的一切，做好他的少庄主。这，这也应是秋水的愿望吧，我又怎能不满足她这小小的愿望呢？”
“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你所谓的好，也没有人心甘情愿被你安排着怎么活。就算是父子，也可能会因此反目成仇的。”
“这就不需要你的多虑了暗月，”庄主把握地说，“清夜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他一向沉默寡言，本性软弱，他是不会跟我翻脸的。再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现在不明白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所以，这一切你都已想好了，安排好了，包括我遇见叶子？”暗月最后还是问出这个纠缠迷惑他已久的问题。
“什么都瞒不过你呢。”庄主似笑非笑呵呵笑着。
“为什么？叶子与这一切都无关，为什么要牵涉到她？”
“要杀死那个歌女，把少庄主逼回到秋水山庄也是我不得已的决定，也是下下策。”庄主无奈地说。
“但如果还有什么办法，不用杀死那歌女同样让清夜死心塌地回到山庄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暗月恍然大悟。
“就因为叶子长得跟那歌女很相似，所以叶子就理所当然地成了那歌女的替身了。”暗月一语道破。
庄主笑而不语。
“不过同样都是一个人死么？”暗月有点不理解，“干嘛绕这么大圈子呢？”
“但毕竟那女人是清夜深爱的人，万一她死后清夜伤心欲绝一蹶不振的话那可就弄巧成拙了吗？”
“所以你让叶子来杀我，然后又安排我去杀叶子。因为你知道叶子杀不了我，而我却可以杀了她。当我杀了叶子之后，你就可以用叶子的尸体稍做手脚，叶子就成了那歌女。清夜知道歌女死后，虽万分悲痛，但人死不能复活，他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从而断了在外面待下去的理由，最终回到你身边，我说的对吗？”
“没错。”
“但如果清夜就是死心认为死的叶子是那歌女，并因此颓废不振的话，你所做的一切不还是徒然，一场空么？”
“所以这就是不直接杀死那歌女的好处，”庄主解释道，“如果真出现你所说的那种情况的话，我还可以重新安排她回到他身边，这只需要几句话的解释就可以了。在大悲大喜中，清夜会感激我，从而回来。”
“你对少庄主真是呕心沥血。”暗月语气里充满嘲讽的意味。
庄主却听不出来：“谁让我是他的父亲呢。”
这个男人有时精明得让人心惊胆战，有时却笨得让人咬牙切齿。这也许是他唯一的致命伤口。
“可是你现在让我杀的人是那歌女，并不是什么替身。”暗月意识到他话的前后矛盾。
“我只能这么做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去杀了叶子，就算骗你去杀叶子，很快也会被你发现，从而让事情变得更麻烦更复杂，我不想再节外生枝了。”庄主疲惫地说道。
“命运真会捉弄人，我万万想不到的是你不仅没杀掉叶子反而对她产生了感情，更想不到的是你会带她回到山庄，所以我就不能再叫其他人杀她了，这种事只能在隐蔽处才生效你知道。”
“但愿你所做的一切是对的，但愿清夜能够明白你。”暗月说完充满倦意地离开了庄主的房间。
东方显出鱼肚白，天快亮了。暗月走到叶子的住处，最后却没有进去，也许我该跟清夜说清楚这一切。他想着就走了回去。
【part8】
一个月后，少庄主果如庄主所愿回到了秋水山庄。
庄上的人影涌动，纷纷出来欢迎，更多的是好奇。当然在这些人当中少不了叶子。她总是像好奇的猫。
对少庄主的归来，叶子仿佛在等待着一件期待已久的事，在簇拥的人群中，东张西望，不时踮脚探脑，她那可爱天真的模样却让暗月心里掠过一阵凉意。
于是他转过脸，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死在他剑下的歌女，他不知为什么总有着这样莫名的想法和不安的恐慌。
在他思绪未定之时，无意间眼睛的焦点落在了众人包围中的清夜身上。他洁净而俊俏的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迷人沉稳。他大步向前走，面对着热情的人们却不言一语。
突然地，暗月发现清夜在叶子的面前停住了脚步，清夜脸上的笑意突然如僵硬的冰块般，迅速凝结，然后在空气中破碎掉，烟消云散。
但他只是稍微停了一下就继续走去，没人会注意到他那复杂的表情，只有暗月捕捉到了，那是隐藏在迷人微笑背后的惊讶失落，以及，深深的恨意。
清夜最后走到了庄主面前。
他没让庄主失望，正如庄主所期盼一样，清夜恭敬地问候了父亲，他仿佛一下子懂事了。如果你留意点的话还会看到他双眼里漂浮着晶莹的泪水。在众人看来，那是感动和幸福的泪水。
看到此种情景，暗月悄悄地转身离开了。
这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阴冷固执孤僻的少庄主么？他如果板着面孔的话，暗月倒不觉什么，只是……
没有理由，他刚刚失去了心爱的女人不是吗？他应该是痛苦悲伤的，或者说是充满着仇恨的？
难道他已知道这一切是庄主安排的？因此无可奈何，也只好作罢，妥协了，想通了。可他会么？自认识他起，他到底有笑过几次呢？
短短的一个月里他到底做了那些事呢？在这一个月里，他可以把那歌女亲手埋葬了，他可以把凶手查了出来，他可以化悲痛为不动声色，甚至他可以构思好了回来所要做的一切。
暗月越想越觉得难以理解，最终他还是决定找到清夜，他想把这一切问清楚，或者说，他只是想让暗月不要迁怒到无关的人。
当两目相触的那一霎那，暗月从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神里，分明看到了一双充满血丝和疲惫的眼睛，正不断地往外流淌着仇恨。
果然暗月担心的还是变成现实了，不错，清夜回来只是为了复仇罢了。
“一切并未如你所想象的那样，你被欺骗了，而我也被蒙在了鼓里，一切只是误会。”暗月开口说话，他试图化去清夜的仇意。
“一切？一切什么？”清夜明知故问，嘴角里呼出轻微而急促的呼吸。
看到此，暗月的眼里滑过了灰暗。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早已随着那个歌女的死去也死去了。
“那歌女……她的死……”暗月内心充满愧疚，“她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就找我报，别牵连到其他人。”
清夜突然没了笑容，但却停顿一会后淡淡地道：“一个歌女罢了，何必在意。”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对他的话，暗月根本不相信。
“我将来要继承这里，我为什么就不能回来？”
暗月突然哑口无言，他说的一点都没错，确实如此。
“我知道你回来并不是为了继承什么，我也知道你很爱那个歌女，对她的死我真的万分内疚和悔恨，我也不知道是她，但说这些我也并不是请求得到你的原谅，一人做事一人担，如果你想为她报仇的话就直接冲我来吧。”
但是暗月还是看穿了他。暗月说完把剑丢给清夜，清夜一把接住了剑。
“咣”一声响，剑快速出鞘，然后是“咝”的一声沉闷，剑又回到了剑鞘里，有什么被斩断了。
清夜把剑摔在地上走了出去，他的眼角里迷蒙着泪水，他还是忘不了她，只因她是他心底那最柔弱的一处疼痛。
而旁人又能够明白多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