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烟宫门口站着的锦绫看着时辰将近,连忙进屋打算叫醒循墨忆起床参加宫宴。
刚一推开房门,锦绫便看见床榻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循墨忆。她状似头疼的抚了抚额,轻声道:“小主,起床了。”
循墨忆丝毫没有反应。
锦绫无法,只得将声音略提:“小主,时辰快到了。”
循墨忆这会儿翻了个身,嘴里嘀咕了一句:“别吵。”便又去梦会周公。
锦绫嘴角抽了抽,看着时辰将近,循墨忆还不曾起床梳妆打扮,心中暗急,只得壮着胆子走到床边去轻推循墨忆的身体,声音又放大一倍:“小主,起床啦!再这样睡下去宫宴就要……唔……”锦绫话还没说完,嘴里便被塞进了一样东西。她一惊,连忙把那东西从嘴里抠挖出来,只见是一条手帕。她嘴角抽了抽,刚要开口便看见循墨忆已经坐起了身,颇为不满地皱着秀丽的眉头:“锦绫,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锦绫嘴角又抽了抽,颇为无奈道:“小主,时辰快到了……”
循墨忆揉了揉额头,方才想起自己身在天笃国绯烟宫,要去参加宫宴。无视了锦绫控诉的眼神,循墨忆眨了眨眼,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水蓝色的公主长裙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她抿了抿唇,吩咐道:“锦绫,去将我包里水青色的常裙拿来。
锦绫瘪嘴:“小主今日参加宴会,怎的能穿常裙,奴婢记得皇后娘娘给公主备了一件七彩流光的公主裙,小主不如穿那件?”
循墨忆想了一下那件七彩流光裙,微微地抽了抽嘴角,立刻否决:“不要,穿得和一个花孔雀似的,不知道的以为我脑子有毛病!”她见锦绫还要开口说些什么,连忙打断:“我就穿那件常裙,别啰嗦了,小小年纪跟个老大妈似的,赶紧的,要不然真来不及了,我记得圣殿和绯烟宫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锦绫撇了撇嘴,看了眼外面的时辰,想了一下七彩流光裙的繁杂程度,只得作罢,乖乖地去拿那件水青色的常裙。
循墨忆在锦绫去拿裙子的期间利落地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挑了一只白玉簪子戴上,随后又穿上锦绫拿来的裙子。
裙子刚一穿到身上,即便循墨忆脸上不施粉黛、发髻平平,但却令人感到深深的惊艳。水青色的常裙波光艳绝,不施粉黛的面容倾国倾城。不知是人衬了裙子,还是裙子衬了人,那一瞬间,即便锦绫侍候久了循墨忆,也被惊艳到了。
循墨忆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撇了撇唇,不以为意,顺手将梳妆台上浅紫色的面纱带上,虽遮住了倾城的容颜,却遮不住清丽高雅的气质。
循墨忆打理好一切,回头看着一脸惊艳的锦绫,唇角抽了抽,眼睫微垂,遮住了眸子里的笑意。再抬眸时,便是如刚来宫中时的清冷淡漠。她淡淡地启唇:“走吧。”
锦绫应了一身,敛住了神情,同循墨忆一般面色淡淡,不起风浪。
二人掐着点到达了圣殿,那时人基本已经来齐。
循墨忆抬步进入圣殿,淡淡地扫了一眼到达的所有人,无视了他们或惊艳;或好奇;或鄙夷的眼神,眸光定在了正中央坐在金椅上的天笃老皇帝身上。循墨忆抿了抿唇,行了个标准的公主礼,声音不卑不亢:“妤鳐参见天笃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老皇帝似乎极为欢喜,爽朗一笑:“妤鳐公主请起。来人啊,给妤鳐公主看座,开宴!”待妤鳐公主坐下后,老皇帝又呵呵一笑,对着循墨忆笑得极为慈祥:“早先听闻乾玥国妤鳐公主十分顽劣、纨绔不化、不懂礼仪,令乾玥皇上和皇后极为头疼。本以为乾玥皇是头疼得紧了才将妤鳐你送来天笃,让朕头疼,不料竟是这么个乖巧懂事,礼仪周全的丫头,可真得朕的喜爱啊!”
“天笃吾皇谬赞。”循墨忆微微垂眸,依旧是不卑不亢音色清冷。
“哈哈,婳丫头莫要谦虚,你担得起朕的这句赞赏!”老皇帝仿佛更开心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只是那深沉的眸子里不起半分波澜,没有半分情绪。
循墨忆低头自酌杯中的酒,并不答话。
天笃皇帝敛了笑,眉眼弯弯地问她:“婳丫头今年年芳十几啊?”
“回皇上,妤鳐今年十四。”循墨忆眉目淡淡,音线清冷。
“哦?”天笃皇帝一双老眼眯了眯,看向了下座的一名男子,语气中分辨不出情绪:“朕记得忆丫头今年也是十四吧?”
宴席中一身穿墨绿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头,声音带了四分慵懒、三分邪气、三分淡漠:“皇上好记性,家妹今年正好十四。”
老皇帝扫了眼台下所有人,继续询问道:“不知忆丫头为何故没来参加宴席啊?”
那男子忽的叹了口气,一只手把玩着白玉酒杯,另一只手状似头疼地揉着额角,语气里掺了四分无奈与三分溺爱:“皇上是知道那丫头的,当年寻了天马寺方丈和七大长老坐镇,都还是没看住她,让她逃了出去,现下还不知道在哪儿个旮旯里逍遥呢,能记得她自己姓甚名谁就不错的了,哪里还记得她还有循王府这么个家?”
循墨忆闻言,面纱下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
老皇帝似乎楞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循世子莫要担心,忆丫头那孩子虽是野了些,贪玩了些,但毕竟还小,再长大些便好了。”
“唉,劳皇上挂心了。”循墨彦一只手依旧在揉着额角,眼眸半闭,邪魅张扬的脸上带着些无奈的神色。
老皇帝转头看向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甚是乖巧的循墨忆,有些好奇的询问道:“不知妤鳐公主为何一直带着面纱?可否摘下来让我们看看妤鳐公主的风采呢?”
循墨忆浅酌了一口白玉杯中的佳酿,闻言后抬眸,对上了老皇帝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淡淡道:“在我们乾玥国有个习俗,那便是未成婚的女儿家出门在外都要带一层面纱遮挡容貌,只有自己的夫君才能看女子面纱下的模样。若是不小心给别人看了去,那便要嫁与那人,否则便是死。”
“朕竟不知乾玥国还有这等习俗。砚世子可曾听闻?”老皇帝将目光转向一旁品酒的砚上迹。
砚上迹听闻微微一笑,还是那般的温润清冷,他如一幅画似的坐在那里,周身散发的高贵气息是谁都没法与之相比拟,他似是微微思索了一下,抬眸看了眼对面静坐着的妤鳐公主,眸子中隐隐闪过一丝好笑,随后又转向老皇帝:“回皇上,迹不才,只略有所耳闻。传闻乾玥国女子的面容便如同贞洁,是神圣不可轻犯的。若有男子不慎窥伺到了未出嫁女子的面容,便要将其娶入家门,若是不娶,那女子若是贞烈,便极有可能寻死。”
“哦?这朕倒还真不曾听闻。”老皇帝挑眉,声音分不出喜怒。
“皇上日理万机,要忧心国事。这只是乾玥国的小小习俗,皇上不知晓也没什么”老皇帝身旁一身大红色的百鸟朝凤衣裙的皇后开口柔声地劝慰。
循墨忆抬眸扫了一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皇后,随即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想着这皇后脑袋上横七竖八插着这么多珠钗步摇,这脖子早晚得折咯,她看着都替她酸的慌。
正当循墨忆心里无限腹诽时,感觉到一束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身上。循墨忆抬眸,对了上了那目光,看向了循世子循墨彦。
循墨彦看到了循墨忆探寻的眼神,也不躲避挑了挑眉,用传音入耳的方式对她道:“晚上和我回趟循家。”
循墨忆心里咯噔一下,这次回去老爷子一准不会放过她,她眼睛咕噜咕噜转着思考策略。可还没等她思考出一个万全之策,循墨彦传音入耳的声音便又传了进来:“别想着怎么跑,爷爷说了,你若敢跑,这辈子就别回循家,别认他这个爷爷,而且……差我打断你的腿。”
循墨忆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双水眸瞪地特大,写满了不满和控诉,有要磨牙的架势,心里暗骂一句“这个糟老头子!”
循墨彦看到循墨忆这个反应后显然心情极好,他向她挑了挑眉,唇角笑意加深,将手中白玉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对面的砚上迹将一切尽收眼底。看到循墨忆一副吃了闷亏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也是心情愉悦地弯了弯唇,眸底是一派愉悦。
循墨忆好似也感受到了砚上迹带着笑意的眼神,她抬眸狠狠地挖了他一眼,便垂下眸子,姿态优雅地捏了一块糕点送到嘴里轻咬一口,然后嚼的分外用力,仿佛嘴里的不是美味的糕点,而是仇人的血肉一般。
砚上迹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如玉的手端起面前盛满酒的白玉酒杯,品了一口。他就说当年顽劣纨绔、不懂礼仪的小魔王怎么突然安静转性了,原来只不过是外面带了个唬人的面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