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墨忆安心地在循王府养了三天的病,无论是谁来探视都被锦绫一一挡了去。时间一晃,来到了三天后,皇宫宴会的日子,紧闭了整整三天忆婳阁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还在睡梦中的循墨忆硬是被锦绫拖着换衣、洗漱、挽发。
待循墨忆终于从迷糊中清醒了以后,看到镜中的自己,顿时被惊吓到了——
繁复华丽的鹊翎戏蝶髻、流光溢彩的曳地长裙和叮当作响的金银珠宝,脸上被施了淡妆,眉间的一点朱砂艳红如血。
循墨忆努力压制着自己快要熊熊燃烧的怒火,四下一看果然看不到锦绫那个小丫头了。
眼见时辰将近,循墨忆愤愤不平地拆了一头华丽的发髻和佩戴的金银珠宝,快速地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件水蓝色常裙换上,挽了个最简单平常的发髻,只那脸上的淡妆已经来不及洗下便被拖上了马车。
因着本就耽误了点时间,待循墨忆到达的时候除了皇帝以外,人已经基本到齐。
砚上迹听到动静,一抬眸便看到了一身水蓝色流苏常裙的循墨忆,他的目光锁定在那身做工精细别致的长裙上,一双如墨玉般温润的黑眸顷刻间像是被打翻了墨水一般,将里面所有的情绪都竟然成了墨色,一片漆黑。
一直密切关注砚上迹的莫素笺自然注意到了砚上迹看到循墨忆的情绪波动。她顺着砚上迹的目光,看上了循墨忆的水蓝色长裙,和长裙上暗绣的花纹,立刻了然。温温软软地开口道:“循妹妹这一身常裙真是好看,这裙子花纹的绣法姐姐我看着怎么像是乾玥国皇宫中的独门绣法呢?”
循墨忆心中暗暗一沉,这才注意到这裙子是她要走时七皇子言澈送她的,她当时也没在意就收下了,方才略有些急才随意找了个裙子换上了,谁曾想,竟这般巧合……
循墨忆心中虽泛起万般波澜但面上还是不显分毫。她唇边噙着一抹笑:“莫小姐莫不是忘了墨忆不曾有姐妹的事儿?这声妹妹当真是突兀。”
想套近乎别人却不领情,莫素笺的面子上终归有些挂不住,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妤鳐公主突然插话道:“我记得当年墨忆妹妹云游到我乾玥国,我同妹妹一见如故,交谈甚欢,妹妹临走前,我送了妹妹一套衣裙留作纪念,谁曾想,妹妹今日便穿上了,果真甚是漂亮。”
莫素笺本就对妤鳐上次能与砚上迹合奏甚是不满,此番闻言似是抓到了把柄似的冷哼道:“妤鳐公主这声‘墨忆妹妹’似是不大妥当,墨忆小姐可是不曾有姐妹的啊。”
循墨忆唇角微挑:“有何不妥?我与妤鳐姐姐一见如故,拜了姐妹之交,如今,她自是我的姐姐。”
莫素笺脸色被气得发黑贝齿死死地咬住下唇,还欲说些什么,便听到殿外传来老皇帝的声音:“忆丫头,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也说给朕听听,嗯?”
老皇帝人未到声先到,众人纷纷离座跪拜:“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其中只有两个人不曾跪拜,砚上迹只是站起了身,而循墨忆干脆连屁股都没动一下,笑嘻嘻道:“莫小姐对我的衣服甚是感兴趣,想听听来历,我便说与她听听。您是知道的,大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于这些没见过的花纹样式感兴趣,也是很正常的。”
莫素笺被气得脸色更黑了,循墨忆的话里明里暗里都是在讽刺她没见过世面,却又挑不出刺,这口气只得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老皇帝大手一挥,所有人才纷纷落座,他脸上挂着笑:“原来如此,对了,忆丫头啊,你向朕讨要的舞服朕为你准备好了,可是,你若不穿着舞服献上一舞的话朕又怎知这舞服送你不是浪费呢,倒还不如送与别人,再赏你些别的东西。”
“哦?除了墨忆还有别人想要那舞服?”循墨忆闻言挑眉道。
老皇帝笑道:“那是自然,那舞服素笺同朕讨要了几年了。”
莫素笺当年曾一舞惊人,那一曲凤飞九天被人争相传诵津津乐道,红于一时。被人送由“舞神”的称号。
循墨忆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墨忆曾也听闻素笺小姐舞艺绝佳,看来,墨忆若不跳一曲,皇帝伯父便不会将那舞服轻易给我咯?”
莫素笺闻言冷哼,她不信循墨忆能跳得比她当年的好。
循墨忆施施然起身,接过宫女送上的舞服,去了偏殿更衣。
红裙软纱更衬得循墨忆肤白如雪;束腰长带勾勒出循墨忆的玲珑身段;水袖轻舞,玉足轻点,脚腕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眉间的一点朱砂艳红如血,眉间是化不去的的离愁与哀伤。
只是独舞,并没有音乐伴奏,但却让众人如痴如醉,沉浸在了那浓浓的离殇之中,大厅中涌动着让人恸容的哀伤。
若说妤鳐公主是温婉雅致的天山雪莲;忆阁小主是浩然出尘的月下白昙;那么今日的循墨忆便是极致绽放的倾城血莲,美到极致,让人窒息。
砚上迹握着酒杯的手指骨泛白,在他眼中循墨忆和另一个女人的身影缓缓重合。那一夜,同样是一身红裙的幻棤芜为他舞了一模一样的舞蹈。
这曲舞蹈,叫《离殇》。
唱一句执子之手,
奈何桥上空等断肠;
吟一声生生世世,
三生石旁血流成殇。
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日的心痛欲绝仿佛跨越千年的时空而来,痛得让他近乎窒息。
砚上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白玉杯在酒尽的瞬间化为乌有。他觉得他应该制止,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绝不能让她把这支舞跳完。
“这般喜庆的日子,循儿你跳这么悲伤的舞作甚?”曲一萧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把玩着酒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循墨忆闻言停下了舞步,移开了遮面的水袖,笑着望向曲一萧道:“既然当年莫小姐一舞倾城,如今我不拿出点看家的本领怎么赢得这套舞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