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铺车厢比座位车厢安静太多。要是打个比方的话，就是自习课的时候，班主任在教室和不在教室的区别。当然，这个比喻并不适用于陈哼就读的“希望高中”。
陈哼他们去WH市周边的县市玩的时候，也坐过短程的硬座快车。不大的车厢里，各种食物的香味、脚丫子臭味、汗酸味……要是能开窗就还好，碰上刮风下雨或者空调车，那封闭空间里的味道能让人窒息。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大妈阿姨不耐的叫骂声、叔叔大伯打牌的吼叫声……真是声声入耳，那叫一个热闹！
一般陈哼他们碰到不能开窗的时候，就把座位让给买了站票的老人，躲到车厢的连接处偷偷地抽烟。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坐得住硬座，睡得惯卧铺”。只有体验过这些才叫坐过火车。
入夜了。
列车“哐呲——哐呲”地开到了城市之间的郊区。车外不再是倒拉着的一条条五色光带，或者连成一片的幢幢高楼。
映雪侧着身子趴在车窗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只能隐约看到延绵起伏的一个个小山包，还有山腰田边稀稀点点的灯火。天上的星光月色倒是比在城区时明亮了许多。更清晰的反而是她映在车窗玻璃上的俏脸。
映雪直愣愣地盯着窗外的夜色。陈哼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铺上，侧着头直愣愣地盯着映雪的侧脸。
他的眼睛看不到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瞒，阿瞒！我们下车去活动下呗？”
陈哼正在发呆，睡在上铺玩着手机的大力喊了起来。本来海员借着车顶的灯光翻看一本黑色封皮的小说，闻言也侧过身子探出头道：“好像到了一个小站……估计停不了太久。”
“这才开了好一会儿？你就窝不住了？”陈哼翻了个身，看看窗外——确实是到了个小站，外面的站台略略有些简陋。
大力却是直接蹦了下来，穿好鞋子。一脸可怜巴巴的道：“走嘛~走嘛！”一边求着陈哼，一边拿眼睛瞟了瞟映雪，左手隐蔽地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亮了亮。
陈哼一见，烟瘾也有些勾起来了。他不想在车厢里抽烟，更何况映雪也在。上车后一直憋着也没在意，这会儿确实有些嗓子痒痒了。
“好吧……走”陈哼见映雪还盯着窗外，没有下车的意思，就说了一声，带着海员、大力一起下了车。
车门外的月台上已经站了好几个人在吞云吐雾。
陈哼接过大力递过来的烟，点上。吐了个烟圈，哑着嗓子道：“那小床板跟医院里的病床有一拼。”
“要不……我去硬座车厢瞅瞅，要是有好看的妹纸，我帮你跟她换换？”大力马上帮着出了个“好主意”。
陈哼眉毛一挑，正待回击两句，两节车厢之外的站台上陡然嘈杂起来。
“怎么了？”
“不知道啊，看着像是打起来了。我们去看看？”大力伸着脖子望了望，却也看不真切。
几人正准备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边上一个带着眼镜的大叔笑着劝道：“不用去啦！还不就是有人扒着窗户从卧铺里往外偷东西咯……你们要是真过去了，指不定碰到什么麻烦事。”
陈哼站定，看了看这个一口粤式普通话的中年大叔——条纹短袖衬衫、蓝黑色西裤，脚上的棕色尖头皮鞋擦的发亮，应该是个长期在外跑业务的。陈哼递上一根烟，笑道：“放暑假了，第一次跟朋友出来玩。不知道这到底有个什么说道？”
眼镜大叔也是个自来熟，很自然地接过烟夹在耳后。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坐火车嘛，有些卧铺的乘客喜欢把车窗开着。晚上的时候，像这种短时间停靠的小站，会有很多专门搭人梯从窗户里往外偷东西的。这些人都是当地的偷盗团伙，乘警也不好管……要是真的去看了这个热闹，你们年轻气盛的，还真不晓得惹上什么麻烦。”
陈哼点头称谢，陪着眼镜大叔又抽了根烟。这时候汽笛响了，几人一起上了车。临上车前，陈哼眯着眼镜往出事的车厢那边看了一眼——一切如常，也许早处理完了。看来除了像他们这样的乘客之外，其他的人已习以为常。
刚走到他们卧铺隔间门口，陈哼听到里面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说话声。
“谁？！”
陈哼一惊，赶紧冲进隔间。却是一个穿着很普通、面相和蔼的大妈，背着个黑色的挎包，拉着映雪说着什么。映雪怯怯地把身子缩在卧铺上，并没有接话。这时看到陈哼进来，马上喊了一声：“小哥哥，她……我不想要她的东西，她不肯走。”
大妈回头一看，见陈哼一脸怒容地站在门口。她却也不慌，站起身笑着道：“这位小帅哥，要不要买几个牙刷啊？绝对新科技……”
“出去！”陈哼沉着脸，往外退了一步，让出门口的位子。
“诶——我这是好东西，比超市卖的便宜多了……你看看。”说着，大妈还从包里拿出一袋牙刷往陈哼手上塞。
陈哼又一让，声音明显带上了怒意：“出去！”
大妈见此，点了点头，笑脸不变地侧着身子出了隔间。看样子是往其他车厢去了。
“没事吧？”陈哼坐到映雪边上担心地问道。
映雪摇了摇头，小声道：“没事……那个阿姨一直让我买她东西。还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去哪儿……我没跟她讲话的。”
陈哼一愣，略有些意外。这是推销还是搞调查啊？
跟进来的大力看到陈哼一脸的紧张样，调笑道：“阿瞒，你不是一直跟我们讲要尊重长辈么？怎么跟那个阿姨凶得狠哦……你”
海员抓起一包零食朝大力扔过去，打断了他的话。又对映雪偏偏头，给大力使了个眼色。大力顿时了然：这是看小叶子受委屈了，不淡定呀！
陈哼却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拧开一瓶果汁递给映雪。道：“雪儿做得很对，外面的坏人太多了，我们一定要小心。”见映雪点头，陈哼摸了摸她的头发。起身坐到自己的铺上，抬头冲对面上铺的海员道：“晚上别睡太死了……”
“好。”海员应了一声，调了个方向，睡到了隔间门口那头。
大力疑惑地道：“咋了？晚上咱们还有活动？打牌么？”
“不是。”陈哼摇头，靠在车壁上盯着紧闭的车厢隔门缓声道：“也许别人会有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