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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远行三千里(四)

世人大多知道大炎帝国这座超级帝国,曾经是骑在马背上的国家,骑军之强,便是同为三大超级帝国的另外两个也不敢轻掠锋芒。

大炎铁骑甲天下,这句话直到现在,都是金科玉律般的存在。

也就是在李敏执政之后,这个古老又年轻的帝国,才逐渐放弃了游牧而居的生活。开始认识到农耕的强大作用。而后李敏匠心独运却又顺势而为的重农之策,毫无疑问,极大激发了这个帝国的磅礴生气。

很多人都知道济安平原是大炎帝国“龙兴”之地,但很少有人知道,这座在昔日的龙城旧址上建成的安内城,是昔日那个游牧的大炎,王帐所在。

在安内城建成以前,济安平原上并非一座城池也没有,只是零星不成气候,各座城池之间又相距甚远,没有一座能担当起“中枢”的作用。正是这座雄城建成,居中调度,才得以让济安平原上诸多的小城池由点成线。真正起到了屏障作用。

妖梵天终于推开了这座在龙城时就存在的宅子,恍惚间就生出来物是人非的感叹。他望着这座早已被人遗忘也无人修理的庭院,眼中闪过一抹罕见的痛惜。

伸手扶在被岁月侵蚀斑驳却苍劲的古树上,想起在他年幼时,这棵饱经风霜的大树,那时也不过是稚嫩的小数,轻声感慨道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倚靠在大树下,身前已多了四坛酒,拍开酒塞,高高举起那坛酒,道

“敬李敏执政,我大炎昌盛”

“敬一百七十万为我枉死大军”

“敬七十三位因我株连满门之臣”

他每说完一句,手掌一翻,酒水便肆意流下,酒气弥漫。咕咚咕咚灌进他的口中,坛中酒尽,便被他掷于地,酒坛破碎的声音清脆,狂态尽显。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溢出。

竟是潸然泪下!

这是今日这个身负滔天怨念的男人第二次失态,也是他这一生中第二次哭泣。

他顿了顿,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最后一坛酒。

酒塞被拍飞,酒水从头顶浇下。他张大了嘴,贪婪的汲取着四溢的酒。

“敬我四十年苟且”

..

安内城物阜民丰,物产之丰让妖倾城大开眼界,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位“本地通”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不得不说,确实让妖倾城长了见识。

在神仙居四年,他的见识认知都不过是书籍上冷冰冰的记载,哪有自己亲身历练所得所知真实鲜活?自己亲自来这凡世走一遭,多看多记之下,对于一些感悟体会这才真正深刻起来。

秦无言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的糖人,眼神亮晶晶的。妖倾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是一中年模样的男子挑着担子,身边跟着个黑漆漆的孩子,草把子上面还插着熬制好了的飞禽走兽状的糖人。

妖倾城似笑非笑的道

“你要吃?”

秦无言脸上红红的,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充满期待的看着妖倾城。

妖倾城根本不看那糖人,自顾自的向前走去,眼看就要走过插着糖人的担子了。秦无言小脸一垮,泱泱的跟在他身后。

他好笑的看着变脸比他翻书还快的秦无言,突然出声问道

“请问,你这糖人怎么卖?”

那中年男子一慌,没想到这看穿着便知贵不可言的少年竟然同他讲话,见多了纨绔子弟找茬惹事的他嗫嚅了半天,咬了咬牙道

“不.不要钱,少爷,您要几个,小的给您做就是”

那黑漆漆的孩子仇恨的看了眼他,又赶紧低下头,生怕为父亲惹来祸事。

妖倾城一愣,点点头道

“那麻烦做一个吧”

秦无言眼神又变得明亮,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眼巴巴的看着中年人制作糖人。

中年男子道

“少爷,您要制作什么样的?

秦无言赶紧道

“要葫芦,葫芦样的”

妖倾城看到另一头担子中一个小炭火炉子支着一口铜锅,里边熬着糖稀,再下面还有几个抽屉用来放原料、工具、竹签和木炭。饶有兴趣的看那男子制作糖人

中年男子看了看他,点点头,麻利的从担子一头的小柜子里抽出抽屉,拉出来一块大理石板,先是用油毡子在大理石板上轻轻蹭一下,又拿出一把很精致的小铜勺舀上少许糖稀,手掌微微倾斜,糖稀就缓缓的流了出来,紧接着手往上一提就成了一条糖线,随着手腕的上下左右地翻飞,葫芦形状的糖人很快就出现在大理石板上。

秦无言双手绞在一块,眼睛紧巴巴的盯着大理石板上的葫芦,悄悄伸出小舌舔了舔嘴角。

那孩子也眼巴巴的看着大理石板上的糖人咽了口唾沫。却懂事的没有言语。

待得糖人凉了,中年男子又用糖稀在糖人身上点两个点,把竹签朝上一贴就拿起来紧张的递给了妖倾城。

秦无言的视线马上就转移到了妖倾城手上。

妖倾城拿着糖人,道

“有劳了”

他说着,手中拿出一块碎银递给中年男子,后者赶忙摆手,惶恐的道

“不要不要,为少爷做个糖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妖倾城心中一叹,秦无言急不可耐的道

“给你,就拿着吧”

中年男子还是不敢接,喏喏的只是说

“太多了太多了”

妖倾城不由分说的将碎银塞入中年男子手中,看了眼那怯怯的悄悄看他的孩子,那孩子赶紧将视线移开,他笑了笑

“如果多的话,就给孩子买几个白面馒头吧”

他抽了抽鼻子,做陶醉状道

“很香”

秦无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变得柔软。

说完,他迈步便向前走去,秦无言赶紧跟在他身后,只留下呆若木鸡的父子二人在原地。

人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那中年男子眼角有泪,这被生活的重担压得不堪重负的怯懦男子,这个窝窝囊囊活了几十年的男子,胆怯的期盼着一天能多卖几个糖人好养活老小的男子,他朝着妖倾城的背影重重的跪下

在这个恶父烹子而食的世道,一个馒头,就足以让人死心塌地卖命,对妖倾城来讲微不足道的恩惠,足以支撑这男子一家一年的生存。

与人活命,功莫大焉。

中年男子用衣袖擦掉眼角的泪,收拾好担子,将草把子上的糖人拔出一个递给孩子,又拉起孩子的手

“今天不做糖人了,咱们早点回家,父亲给你买白面馒头”

孩子兴高采烈的一手拿着糖人,一手拉着父亲,他偏过头来,天真的问父亲

“父亲,大哥哥为什么对咱们这么好啊”

男子回头,早已没有了妖倾城的身影,他轻声道

“因为啊,大哥哥是个好人”

孩子重重点头,认真的道

“嗯,我以后也要做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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